他迈步向次卧走去，经过书房门口时，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门缝底下，没有透出光来。
里面一片死寂。
4 绝望的沉默
日子以一种诡异而又平静的方式滑了过去。
家里多了一个人，并没有预想中的鸡飞狗跳，反而更像是一潭投入了石子却惊不起涟漪的死水。只是这潭水，温度更低了。
林溪是个很懂得看眼色的女孩，嘴甜，勤快，总是试图帮忙做点家务，但往往被沈居正温和地制止。他让她安心看书做课题，家里的事情不用她操心。
而苏晚，则彻底缩进了那间北向的书房，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和去学校上课，她几乎从不出来。即使出来，也总是低垂着眼，尽量避免和那两人打照面。
餐厅的气氛变得格外微妙。吃饭时，沈居正通常会问及林溪的学业，两人就着某个学术问题或者校园趣事能聊上几句。沈居正的话依然不多，但那种语气里的耐心和引导，是苏晚从未得到过的。
她总是沉默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，低着头，小口小口地吃着饭，吃得很少，速度很快，仿佛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。她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旁观者，看着别人上演一出她永远无法参与的温馨剧目。
有时候，沈居正的目光会无意中扫过她。她比以前更瘦了，脸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皙，眼下的乌青即使用粉底遮掩，也依然能看出痕迹。她吃饭时偶尔会停下筷子，极轻地蹙一下眉，像是忍受着什么不适，但很快又恢复如常。
他想问一句“是不是不舒服”，但话到嘴边，看到她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默样子，又硬生生咽了回去。凭什么要他先低头？她永远都是这副样子，什么都不说，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他甚至恶意地揣测，她是不是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给他看，博取同情。
这种念头让他更加烦躁，对待苏晚的态度，也下意识地更冷了几分。
苏晚不是没有感觉到他那偶尔投来的、带着审视和不明所以的怒意的目光。但她已经疲于去猜测，去应对了。她的身体越来越容易疲惫，咳嗽断断续续总不见好，胃也常常抽痛，夜里需要服用加倍的助眠药物才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。
她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，像一抹游魂，飘荡在这个曾经承载了她所有少女幻想的家里。
偶尔深夜，她会从断续的浅眠中惊醒，听到主卧的方向传来轻微的关门声，或者洗手间的水流声——那是沈居正安顿好林溪后，自己回书房或者洗漱。每一次声响，都像细针，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又扎一下。
她蜷缩在书房狭窄冰冷的单人床上，抱着膝盖，望着窗外被窗框切割成一小块的、灰白色的天空，只觉得彻骨的冷。
有一天下午，她没课，提前从学校回来。打开门，客厅里没有人，但次卧的门开着，里面传来女孩哼歌的声音，还有……沈居正低沉的说话声。
她的脚步顿在玄关，像被钉在了原地。
“……这幅画的色调处理得还可以更大胆一些，这里的笔触有点犹豫了。”沈居正的声音很近，显然就在次卧里面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