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是她!一定是她!
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,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。云澈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,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酒杯。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她怎么敢出现在这里?还是以这种……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姿态?

沈玉瑶一曲终了,正欲起身接受赞誉,却敏锐地察觉到云澈的失态。她顺着云澈灼热得几乎要将人穿透的目光望去,看到那个月白身影时,心头猛地一沉,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。

那月白身影的主人似乎并未察觉到这聚焦于她的、复杂各异的目光。她在几位夫人的引领下,于水榭边一个相对清静的位置落座。侍女为她奉上香茗,她微微颔首致谢,姿态优雅自然。

席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。沈玉瑶咬了咬唇,压下心头的慌乱和不快,强撑着笑容,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来挽回众人的注意。

恰在此时,一位以才学闻名的翰林夫人笑着提议:“今日荷花盛景,又有沈小姐珠玉在前,不若我们行个雅令?以荷为题,即兴赋诗或作画,不拘一格,聊以助兴如何?”

这提议立刻得到了不少附和。笔墨纸砚很快被侍女们奉上。

沈玉瑶心中稍定,对自己的才情颇有信心。她款款起身,走到案前,提笔略作沉吟,便画了一幅工笔荷花图,笔触细腻,设色艳丽,画的是池中最盛放的一朵红莲。画毕,又提了一首咏荷诗,辞藻华丽,引经据典,引来一片赞誉之声。

轮到那位月白身影的女子。她并未起身,只对身旁的侍女低声说了几句。侍女很快捧来一个不大的素面托盘,上面放着几支不同颜色的丝线、一枚绣针,还有一小块素白的丝绢。

在众人或好奇或审视的目光中,她不疾不徐地拿起针线,素手翻飞,竟直接在丝绢上绣了起来!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,针尖起落,丝线穿梭,仿佛在绢上起舞。没有草图,没有停顿,一切都了然于胸。

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她停下了手。

侍女将托盘呈上主位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面前。几位夫人凑近一看,顿时发出低低的惊叹!

只见那方寸素绢之上,并非众人以为的繁复花朵,而是用极其简练流畅的墨色丝线,勾勒出一片雨中的荷塘意境!几片泼墨般的大荷叶在风雨中摇曳,墨色淋漓,仿佛能听到雨打荷叶的沙沙声响。叶下,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被风雨压弯了腰,花瓣半开半合,几片零落的花瓣被风雨裹挟着飘零。整幅画面线条酣畅淋漓,气势磅礴,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动感和张力,将荷花在逆境中的柔韧与孤高清寂,表达得淋漓尽致!

“好!好一幅‘雨打残荷’!”文渊阁大学士的夫人忍不住击掌赞叹,“不写其形,却尽得其神!这针法……竟将水墨画的泼墨写意融于刺绣之中,如此气韵,老身平生仅见!”

“是啊,这针线走势,大开大合,不拘一格,却又法度严谨,于细微处见精神!妙!太妙了!”另一位夫人也啧啧称奇。

众人的目光瞬间从沈玉瑶那幅精致的工笔荷花上移开,全部聚焦于那方小小的素绢之上。惊叹声、议论声此起彼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