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澈为夺兵权,在暴雨夜递我一纸休书:“夏萤,你出身低微,不配为镇北侯夫人。”
我笑着接下,转身烧了所有为他绣的战袍。
后来他跪在雪地里求我回头,我却当众撕碎了他用军功换来的赐婚圣旨。
“侯爷,破镜重圆?”
“你看这漫天飞雪,哪一片能回到天上?”
暴雨如天河倾覆,狠狠砸在镇北侯府高耸的檐角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浓墨般的夜色被一道道惨白的电光撕裂,瞬间照亮这座森严府邸的青砖灰瓦,也照亮了前厅里僵持的两个人影。
云澈站在离夏萤五步之遥的地方,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狴犴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。雨水顺着他束发的玉冠淌下,滑过紧绷的下颌线,滴落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。他手里捏着一封素白文书,指尖用力得微微泛白,目光却沉得像寒潭深水,没有一丝波澜地落在夏萤脸上。
夏萤安静地站着,身上是半旧的藕荷色家常襦裙,洗得颜色有些发淡。她刚从侯府角落的小佛堂出来,身上还沾着一点檀香的余味。面对云澈和他手中那封昭示着夫妻情断的休书,她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惊愕、悲愤或哀求,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平静,像一口早已干涸的古井。
“夏萤,”云澈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,“你出身寒微,不过市井织女。当年老夫人怜你孤苦,才允你入府。这些年,你安守本分,我无话可说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在她淡然的脸上扫过,似乎想捕捉一丝裂痕,却一无所获。他心头莫名掠过一丝烦躁,语气更冷硬了几分:“但镇北侯府的门楣,不该由你顶着。我云澈的妻子,需得是能助我、配得上我云家百年将门勋贵的贵女,而非一个……只会拈针引线的女子。”
最后几个字,他说得极轻,却带着千钧之力。他向前一步,将那封休书递到夏萤面前,素白的纸张在灯下透出冰冷的光泽:“拿着它,离开侯府。我会给你足够的银钱,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。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窗外是肆虐的狂风骤雨,厅内却死寂得能听见烛火芯子细微的噼啪声。夏萤的目光终于从那封休书上移开,缓缓抬起,迎上云澈深不见底的眼眸。她的眼睛很亮,像沉在寒潭底的黑曜石,映着跳跃的烛光,却奇异地没有半分温度。
她伸出手。那只手,指节纤细匀称,指尖却因长年累月的针线活带着些微粗糙的薄茧。她的动作很稳,没有丝毫颤抖,稳稳地接过了那封休书。纸张微凉,带着云澈指尖残留的一点湿意。
“好。”一个单音节,清晰地从她唇间逸出,平静得如同在说“今日天气尚可”。
云澈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。他设想过她的哭泣、质问、甚至歇斯底里的愤怒,独独没料到会是这般彻底的平静。这平静像一根无形的针,刺得他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骤然尖锐起来。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,下颌线条绷得更紧。
夏萤没再看他的脸色,甚至没再多说一个字。她拿着那封休书,转身,步履平稳地走向通往内院的长廊。藕荷色的裙裾在湿冷的空气里划过一道柔和的弧线,很快便隐没在长廊的阴影深处,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