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所有的战袍都化作了地上那一堆黑灰,扭曲着,散发出绝望的气息。最后,她拿起桌上那封休书。素白的纸在火光映照下,像一片催命的符。

她将它也投入了那堆余烬。

火焰瞬间舔舐上纸页,墨迹在高温中扭曲变形,那个刺眼的“休”字被火舌彻底吞噬,化作一缕黑烟,袅袅上升,最终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。

屋内只剩下焦糊的气味和死一般的寂静。夏萤静静地看着那堆灰烬,眼神空洞,仿佛所有的情感也随着那火焰一同燃尽了。她走到角落,拿起一个小小的、早已收拾好的青布包袱,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裳和一点点微薄的体己。

她吹熄了桌上那支孤零零的白烛。

屋子里彻底陷入了黑暗。只有窗外,暴雨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这个冰冷的牢笼。

她推开门,没有回头看一眼,瘦削的身影决然地融入门外无边的风雨和夜色之中。

镇北侯府的书房,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。云澈独自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,面前摊开着一卷边防舆图,上面用朱砂笔圈点着几处紧要隘口。烛光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壁上,随着烛火的跳跃而微微晃动。

本该专注于军务,可手中的朱笔却悬在半空,迟迟无法落下。一股莫名的烦躁盘踞在心头,挥之不去。眼前晃动的,竟是夏萤接过休书时那平静得过分的脸,和她转身离去时那抹决绝的藕荷色背影。

“啪!”他烦躁地将朱笔掷在案上,墨汁溅上舆图一角。

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,老管家云忠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:“侯爷。”

“进来。”云澈的声音有些沉。

云忠推门而入,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云澈的脸色,才低声道:“禀侯爷,夫人……夏姑娘她……走了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斟酌着词句,“只带了一个小包袱,老奴按您的吩咐备下的银票和细软……都留在她房中的桌上了。”

走了?云澈的心猛地一沉,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。他以为她至少会来质问,会不甘,会拿走那些足以让她后半生富足的东西。可她却只带走了她来时那个小小的包袱?这算什么?无声的控诉?还是彻底的割舍?

那烦躁感骤然升级为一种尖锐的刺痛,夹杂着被冒犯的怒意。他霍然起身,带倒了身后的椅子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“她去了哪里?”声音冷得像冰。

“这……老奴不知。”云忠头垂得更低,“夏姑娘只身一人出了府门,雨势太大,转眼就不见了踪影。老奴已派人去她娘家所在的织锦坊问过,她并未回去。也问过几个平日里与她相熟些的绣娘,都……都说没见着。”

不见了?像一滴水融入大海?云澈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。他大步绕过书案,几步走到门口,猛地拉开房门。冰冷的、带着湿气的风裹挟着雨点扑面而来。

“找!”他盯着门外被暴雨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庭院,从齿缝里挤出命令,“派人出去找!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,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!”

“侯爷……”云忠面露难色,“雨太大了,又是深夜,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