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：隐忍与筹谋
雨势渐歇，乌云散开，天光艰难地刺破云层，照亮一片狼藉。
凌黯挣扎着从冰冷的泥泞中站起身，浑身湿透，衣衫褴褛，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，深处沉淀着与这副少年躯壳截然不同的冷静与沧桑。
王振长老最后投来的那一眼，冰冷而复杂，蕴含着审视、惊疑，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。他没有再多言，袖袍一卷，命执法弟子押着面如死灰、彻底瘫软的楚逸，转身离去，将满地寂静和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留给废墟。
围观弟子们窃窃私语着散开，他们绕过凌黯，如同避开某种不洁之物，眼神中惯有的厌恶依旧，却又掺杂了新的、更浓烈的恐惧与疏离。这个“天煞孤星”，似乎变得不同了，变得…危险了。他竟能掀翻内门的楚师兄，哪怕只是侥幸，也足以让人心底发寒。
凌黯毫不在意这些目光。他感受着体内炼气三层的微薄灵力缓缓流转，虽然弱小，却真实不虚。《基础敛气术》的心法自行运转，将他刚刚突破的气息波动悄然掩盖，使他看起来依旧只是个狼狈不堪、侥幸逃过一劫的废人。
【流云掌】的招式诀窍在他脑中清晰无比，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。楚逸的成名绝技，如今成了他第一项对敌手段，世事之讽刺莫过于此。
他没有立刻离开，而是目光看似茫然地扫过爆炸后的狼藉现场。忽然，他脚步一个踉跄，看似虚弱地扶住旁边烧焦塌陷的半截梁柱，手指却在无人注意的阴影角落，迅速从焦木缝隙中抠出一小块几乎融化的、边缘锐利的金属碎片——那是楚逸用来制造爆炸的符箓残骸，其上还残留着一丝极淡却阴毒的火系灵力和原主人的恶意。
“灾厄…亦是资粮。”他心中冷笑，将碎片紧紧攥入手心，那残留的毁灭气息虽微弱，却让体内的模拟器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渴望。
……
杂役峰后山，废弃矿洞。
此地曾是宗门开采低阶灵矿的遗址，早已荒废多年，阴暗潮湿，灵气稀薄得近乎于无，罕有人至。正是凌黯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藏身之所。
他盘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青石上，摊开手掌，那枚符箓碎片正静静躺在掌心，闪烁着不祥的微光。
【检测到微量‘灾厄残余’与‘恶意印记’，是否汲取？】
“汲取。”凌黯心中默念。
碎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最后一丝灵光，彻底化为凡铁碎屑。一股比之前微弱十倍的暖流汇入丹田。
【命元+0.1】
【当前命元：1.6】
“积少成多，聚沙成塔。”他低声自语。看来，事后“打扫战场”，将是今后的必修课。
他闭上眼，沉下心神，仔细梳理自身现状与周遭环境。
优势：【逆命模拟器】乃逆天改命之根，命元是其驱动之源。自身“天煞孤星”的名头虽带来无尽麻烦，却也是一种另类的保护色，等闲之人不愿轻易沾染，便于隐藏。
劣势：修为低微（炼气三层），资源匮乏，举世皆敌，风评差到极点，极易成为替罪羊。楚逸虽倒，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或是王长老那捉摸不定的态度，皆是潜在危机。
目标：必须尽快提升实力，并找到稳定获取“资源”（命元与灵石）的途径。
命元源于灾厄与恶意。在这宗门之内，何处能“合理”且频繁地接触到灾厄与恶意？
杂役堂任务榜！
记忆翻涌。杂役弟子需完成各种宗门指派任务以换取微薄资源。其中不乏那些危险、肮脏、极易出事、无人愿接的“坑人”任务。这些任务对他人是灾难，对他而言，却是绝佳的“养料”来源！
……
次日，杂役堂。
喧闹的堂口在凌黯踏入的瞬间，声音诡异地低落下去，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。无数道目光黏在他身上，又迅速惊慌地移开，厌恶依旧，却多了几分畏缩。
凌黯面无表情，对这一切视若无睹，径直走到那面悬挂着众多任务木牌的斑驳墙壁前。
目光逐一扫过：
【照料火鸦兽笼三日】（备注：火鸦性情暴烈，上月重伤杂役三人）
【清理丹毒沉积的废丹池】（备注：丹毒蚀体，需极其谨慎）
【夜间看护西北角废药园】（备注：该地时有邪风，易伤神魂）
【协助刑律堂清扫地牢】（备注：煞气浓重，心志不坚者易疯魔）
一个个任务，仅看备注便透着不祥与死亡的气息。
旁边几个杂役弟子看到他竟真的在审视这些任务，忍不住低声嗤笑。
“看呐，这灾星还真敢来接任务？”
“啧，怕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吧？”
“正好，这些破任务总算有人去填坑了，省得抽签轮到咱们倒霉。”
凌黯直接无视了这些嗡嗡作响的杂音，目光最终牢牢锁定在角落一块积满厚灰、几乎被遗忘的木牌上。
【探查后山枯涧阴气源头】（备注：三月内，五名杂役弟子于此失踪，生死不明。疑似有邪祟作怪，极度危险！建议炼气五层以上组队前往。）
就是它了！
他伸出手，没有丝毫犹豫，摘下了那块象征着死亡的任务木牌。
刹那间，整个杂役堂陷入了彻底的死寂。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上那块不祥的木牌上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。
他…竟然接了那个必死的任务？！
凌黯拿着木牌，走到柜台后那位昏昏欲睡的老执事面前。老执事抬起头，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，又看了看那任务牌，沙哑道：“枯涧任务？你确定？此任务已悬空半年，炼气五层的都不敢单独接。”
“确定。”凌黯声音平静无波。
老执事不再多言，低头登记了一下，递给他一枚粗糙的任务令牌和一张绘制简陋的地图：“任务期限十天。若能查明原因或解决隐患，奖励…五块下品灵石。若逾期未归，按身死处理。”
五块下品灵石，对杂役弟子而言已是巨款，但也得有命拿。
在众人看死人般的目光注视下，凌黯收起令牌和地图，转身离开杂役堂。
他刚走出没多久，身后就爆发出压抑不住的、混杂着惊惧和幸灾乐祸的议论。
“疯了！真是疯了！”
“也好，省得在宗门里继续祸害我们…”
“我看他根本活不过三天！”
凌黯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弧度。
疯？
不，是去进食。
【逆命模拟器，启动！目标：后山枯涧。】他在心中默念。
【消耗1命元，模拟开始…】
【你根据地图指引，前往后山枯涧。沿途遭遇低阶妖兽袭击，你凭借流云掌艰难击退，受伤不轻…】
【模拟结束。你已受伤。】
【消耗1命元，模拟重启…】
【你选择另一条小路，避开妖兽巢穴，但落入一处天然迷阵，困顿两日方才走出…】
【模拟结束。你已延误。】
……
一次次模拟，一次次死亡与失败。
命元在快速消耗，从1.6跌至0.6。但凌黯的眼神却越来越亮，越来越冷静。枯涧的危险远超想象，邪祟、复杂地形、天然阵法、凶暴妖兽…但这无数条死路和弯路，正在被他用宝贵的命元，硬生生地铺就出一条相对安全、高效的路径！
当【当前命元】只剩下0.6时，他终于在那万千悲惨的可能性中，窥见了一条闪烁着微光的生路。
【模拟开始…】
【你选择午时阳气最盛时出发，沿东侧峭壁第三条裂缝下行，避开迷阵节点。在第三日正午，抵达枯涧底部阴潭边。你发现阴气源于潭底一具被锁链缠绕的腐朽棺木…】
【你未敢靠近，迅速撤离，于第五日返回杂役堂提交情报。】
【模拟结束。你成功生还。获得奖励：五块下品灵石。】
成了！
凌黯深吸一口气，压下心中的波澜。
现实中的他，毫不犹豫地踏上了那条用无数次“死亡”验证过的、唯一的生路。
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，在他前方投下曲折的光影，仿佛通往未知深渊的路径。
他的“灾星”之名，或许将成为他最好的保护色与狩猎伪装。
（第二章完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