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我的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,停在其中一页。

上面写着:“2008年9月,林夕阑尾炎住院。大伯林建国、大妈探望,送苹果一篮,约值三十元。”

字迹旁边,是我妈后来用红笔添的一句小字:“当时小伟(我表哥)要考研,他们坐了五分钟就走了。”

我的视线继续下移,翻过几页。

“2008年11月,林伟考研成功,升学宴。随礼八百元。”

八百元。

在2008年,那是我爸整整一个月的奖金。

我妈当时还说,大伯家就这么一个儿子,出息了,我们当叔叔婶婶的,脸上也有光,礼金不能薄了。

可他们忘了,就在两个月前,他们的女儿还孤零零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,收到的“亲情”,不过是一篮快要烂掉的苹果。

这就是大伯口中的“亲疏”。

一种只适用于他自己,可以随意伸缩、双重标准的“亲疏”。

我深吸一口气,胸中的那股郁结之气,非但没有消散,反而越发沉重。

我拿出笔,翻到账本的最后一页,在空白处,我写下“林建国”三个字,然后开始根据这本“往来录”,一笔一笔地,重新计算我们两家这二十年来的“亲疏账”。

我嘴边牵起一抹冷笑。

大伯,你这把火,点得很好。

只可惜,风向,不是由你说了算的。

这把火,最终会烧到谁的身上,还未可知。

02

大伯的“新规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散。

接下来的三个月,家族群里肉眼可见地冷清了许多。

偶尔有远房亲戚家里有点小事,在群里提了一嘴,大伯立刻就会跳出来,用他那套“亲疏”理论,巧妙地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。

“哎呀,这个关系有点远了,咱们就别去添乱了,心意到了就行。”

然后,他家果然连一分钱的红包都没发。

而那些曾经习惯了“广撒网”的亲戚,也开始变得谨慎起来,生怕自己的“付出”成了肉包子打狗。

我成了最忠实的观察者,默默看着这一切。

这期间,小姑林芳给我打过两次电话。

她是家族里少数真心待我好的人,也同样是大伯“亲疏论”的受害者。

电话里,她的声音充满了忧虑。

“小夕,你看到群里你大伯说的话没?这叫什么事啊!一家人,非要算得这么清楚,这亲情还要不要了?”

我听着小姑的抱怨,只是淡淡地应着。

“他不是说按规矩办吗?那就按规矩办呗。”

“你这孩子!”小姑的语气有些急了,“你大伯那规矩是给他自己定的!你可别犯傻,跟他较真,吃亏的还是我们这些小辈!”

我没有反驳,只说:“小姑,我知道了,我有分寸。”

挂了电话,我继续完善我的账本。

我不仅整理了金钱往来,还把这些年的人情债,比如我爸妈帮大伯家搬家、带孩子、跑医院的次数,都折算成了时间成本,一一标注在旁边。

账本越来越厚,大伯一家的形象,在这一笔笔的记录中,也越来越清晰。

那不是一个长辈,那是一个精明的商人,永远在衡量着利益得失。

三个月后,一个重磅消息终于在家族群里炸开。

表哥林伟在群里发了一张制作精美的电子请柬,是他儿子的满月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