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银杏与秒针
工作室里只有钟表走时的滴答声和我的呼吸声。
我捻起那枚银杏胸针，金绿色的叶片在灯光下泛着脆弱的光泽。针扣断裂，叶脉处有三道深刻的划痕，像是被人用指甲狠狠刮过。
“她说既然我不要了，就毁得彻底点。”委托我的男人苦笑，“可这是她当年亲手给我别在西装上的。”
我没应声，只是将胸针夹进显微固定器。客户的情感故事我听得太多，干我们这行最忌讳共情。
“听说您能修复的不只是物品本身？”他试探着问，“还能看见它经历过的...”
“记忆碎片而已。”我戴上特制手套，“不代表真实。”
手套内侧的微电流开始涌动，指尖触到冰凉金属的瞬间，眼前突然闪过画面——一双颤抖的手，涂着猩红指甲油，死死攥着胸针往桌角砸去。女人压抑的哭泣声，还有银杏叶碎裂的脆响。
常规修复流程走完，我习惯性多停留了三秒。就是这多余的三秒，差点让我失控。
电流陡然增强，手套发出嗡鸣。原本该消失的画面突然扭曲重组，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景：黑暗中有微弱的光，一只女人的手正将银杏胸针塞进墙缝，指尖有颗小小的痣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那只手的无名指上，戴着我再熟悉不过的戒指——内侧刻着“L&L”的铂金圈。
是苏璃的戒指。
“陆先生？”客户担心地问，“您脸色不太好。”
我猛地抽回手，关闭设备。冷汗顺着额角滑落。
又是这样。每次试图捕捉关于她的记忆，能力就会失控。三年前那场订婚宴停电事故后，苏璃就像人间蒸发，而我因为过度使用能力寻找她，反而弄丢了大半记忆。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，只有我知道不是。
“修复完成了。”我取下胸针递过去，尽量保持平稳，“额外赠送了一次记忆覆盖，原来的破坏场景已经被替换成...更美好的片段。”
他千恩万谢地离开。我立刻反锁店门，跌坐回工作椅。
闭上眼，努力回想刚才的碎片。那只手，那颗痣，那个藏胸针的动作...为什么苏璃会出现在别人的物品记忆里？除非...
腕表突然震动起来。不是提醒，是警告。我的能力载体是祖父留下的这块机械表，每当附近出现时间异常，秒针就会逆时针颤动。
现在它正疯狂震颤。
我抓起客户落下的发票冲出门，刚好看见他站在街角低头看手机。他脸色煞白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瞳孔上。
“怎么了？”我跑过去问。
他猛地收起手机：“没、没什么...骚扰短信。”
秒针震颤得更厉害了。我直接伸手：“给我看看。”
短信界面只有一句话：“警告第47号时间修复师：停止窃取记忆，否则将清除你的锚点。——时间管理局”
锚点。这个词像尖刀捅进我的太阳穴。苏璃消失前最后对我说的话突然闪回：“阿时，你就是我的时间锚点...”
客户慌张地删除短信：“肯定是诈骗信息！什么管理局听都没听过...”
他匆匆离去，而我僵立在暮色中。腕表秒针终于恢复顺时针转动，每一声滴答都像踩在心脏上。
回到工作室，我从最底层的抽屉拿出一个密封盒。里面只有三样东西：一枚和我腕表同款的女士表，指针永远停在午夜零点；一张订婚宴请柬，嘉宾名单处有个焦黑的洞；还有朵干枯的银杏叶，标本卡上写着——“最后一片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