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“我叫小满,幸福美满的小满,可我从没圆满……”

饥荒年,饭都吃不饱,爹坐在门槛上,干瘦的手握着自己的烟枪,那里早就没有烟丝了,可爹总爱拿着,时不时吸两口,就好像还能尝到那辛辣又醉人的滋味儿。

上个月饿的皮包骨的大姐把自己卖给了老地主做小妾,老地主给了两小袋子糙米,那米轻飘飘的,比大姐的分量还不如,大姐是挨了爹一巴掌走的,我知道她不带着恨,但爹带着。

晚上起夜,我看见爹坐在门槛上吧唧烟枪,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,似乎是想不明白一向疼爱孩子的自己怎么会动手呢,我也想不明白,但是大姐明白,大抵是舍不得吧,我不明白。

娘身子不好,饿的下不来炕了,又生了病,我端着几粒糙米和大多数水的粥喂娘。

娘看着许久不见的粮红了眼眶,“咳咳咳,小满啊,林粮呢?”娘用像漏风风箱的嗓子问我我,林粮就是我大姐,据说是想起叫林娘的,可是爹不识字,上户的时候上错了,起了个糙汉的名儿,谁承想取了个粮字,真的就成粮了,我的阿姐……

看着娘的眼神,我不敢对视,“大姐去找草根了,”我低低的应着,爹不让我告诉娘。

“找草根,找草根好啊,饿不死……”我看着娘呆呆的眼神,那因瘦而突出的眼眶蓄满了泪,一下子灼伤了我的心,我不敢看她。

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漏洞百出,月亮挂的老高,谁会那时候去找东西,断粮了几日突然出现了粮,只怕娘早就知道了,只是装着糊涂罢了。

用姐换的那点粮将将让我们苟延残喘了一个月,“爹,我也去给那老地主做小妾!”爹毫不犹豫的打了我一巴掌,娘躺在炕上饿的进气多出气少了,爹打完我给我搂在怀里,“爹的小满啊,怎么就不满呢……”

我没办法看着娘病死,我没办法看着爹饿死,我心一横跑去了地主家,给地主做小妾有何难,不过是睡个觉就能让爹娘活,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了。

地主是不会要我这个小孩子的,反而是地主的小孙子让我留了下来,我有了口饭吃,爹又有了两袋小米,地主家的孙子叫钱元宝,听听人家的名字就是富气的命,“小少爷,你知道我姐姐吗,上个月抬进来的,叫林粮。”

钱元宝看着我沉默了半晌,“爷爷的院子我们不能去,你也看不到你姐姐。”

那时的我还不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,只沉浸在和姐姐只有一墙之隔的喜悦中,对钱元宝也是万分感谢。

在地主家我活的很潇洒,我是小少爷的小跟班,吃的饱,少爷还教我识字嘞,“这个是满,小满的满,这个是钱,元,宝,是我的名字,”

我愁眉苦脸的看着眼前的字,当真是难得我头疼,“你记住了吗?”少爷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,我忙道记住了,其实我根本记不住。第二天少爷问我这个是什么字,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,少爷也不恼,继续给我讲。

少爷不光教我字,还告诉我钱老地主的作法不对,可他又告诉我,他是既得利益者,又不能说老地主的不对,我听不明白,只抱着一小块饼子小口小口的啃,生怕吃的太快饼子就没了。

我看过少爷给下人饼子,我听过少爷谴责老地主的话,我的少爷是顶顶好的人,我只是一直没见过姐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