饥荒过去了,压在百姓身上的大山以数万条人命为代价,终于移走了。
转眼我16岁了,少爷19岁,我们自小一起长大,看着彼此的眼睛亮晶晶的装着星星,多亏着少爷,爹娘没被饿死,但我不敢喜欢他,不是因为身份的悬殊,而是我已经意识到大姐没了,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人命,再喜欢也越不过去,林小满情窦初开的嫩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。
眼看着日子越来越好,瘟疫又来了,我和爹娘不敢出门,把门栓的死死的,镇子里人心惶惶,可我还是染上了,我不敢进屋去把屋门锁死不让爹娘出来,只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等死,死没等到,等到了钱元宝。
他也染上了病,本是想临死前隔着老远看看我,却不想我们一起染上了,我们躺在草垛子上数星星,“小满,你看那颗星星最亮,像你的眼睛”
不知是病的还是臊得慌,我的脸可疑的红了,我想就这么和他一起死了也好,生前顾忌太多,死后也算是个伴,我钻进钱元宝的怀里,他的胸膛是那么热,心跳的却越来越弱,我也迷迷糊糊的没了意识。
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屋里,爹就在我旁边,“你怎么把我搬进屋里了,传染给你们了怎么办?!”我又气又恼,说着就要起身,爹把我按下,我看了一圈,娘也不在,钱元宝也不在,不知道为何心脏突然狂跳,“娘呢?”
爹抱着我不说话,眼泪却湿透了我的肩膀,我知道,娘大抵是不在了,我抱着爹大哭了一场,大病初愈的嗓子像有刀子在割一样,我却只觉得心脏更痛。
爷俩抱头痛哭的时候,家里来了不速之客,钱元宝的娘来了,她上来就要打我,我被我爹护在身后,她也被钱元宝的爹拉住了。
“你个小蹄子,凭什么你活的好好的,我的元宝没了!他还那么年轻,他识文断字,他那么善良,就那么走了,他要是在家好好待着,他爹弄来的药肯定能吊住他的命,他也能活,可他非要来找你,非要找你啊,我的儿啊!”钱夫人被哭哭啼啼的拉走了。
我的脑子却轰的一声再也听不见了声音,我不知道爹说了什么,我只知道钱元宝死了,他爹寻到他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,我还有气儿,他爹寻来的药进了我的肚子里,我还活着。
泪珠子成串的砸在床板上,小满缩在床板上,床板比院子里铺稻草的地上舒服多了,可是那个怀抱呢?那双满眼都是她的眼睛呢?那个活生生的元宝呢?
她的命从来不圆满,有的全是裂痕与残缺,爹又坐在门槛上吧唧着烟嘴,只是少了娘的唠叨,他心里也苦吧。
瘟疫过去了,死的人不占少数,活着的还得继续活着,小满识字还会算账,一手包子更是做的香极了,开了个小铺子,钱夫人常来光顾,再开始以为是闹事的,可是钱夫人拉着小满的手落下了泪来,“你该替元宝好好活。”
钱夫人是把她当成元宝的替代品了,可是钱夫人不说小满也会好好活,他不止替钱元宝活,他还替大姐活,她也替娘活,她欠了太多太多……
“爹,吃包子,我这攒了点钱,咱给娘和姐多烧点纸钱,让她娘俩在下面好好活,咱再给铺子好好修修,争取多留两个客人,隔壁王家那个包子馆儿,就是比咱家有排面才能拉到客,味道可没有咱家好,等咱把店弄好了,钱也就来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