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封信,寄往1943
收到已故祖父珍藏多年的神秘包裹那天,
我发现里面全是写给一个陌生女人的情书,
邮戳跨越二战岁月,
而最后一封信的日期,却在他与祖母结婚一周之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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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后的阳光被伦敦常年灰蒙蒙的云层滤过一层,变得稀薄而慵懒,斜斜地爬过窗棂,在律师事务所厚重的地毯上投下几块模糊的光斑。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、皮革和陈年灰尘混合的沉闷气息,一种属于时间和终结的味道。
艾拉坐在硬实的橡木椅子上,指尖有些发凉。她刚刚在这份又长又密的文件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,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,像是为某个仪式画下了句点。主持仪式的老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,声音平和得不带一丝波澜:“请节哀,诺里斯小姐。您祖父的遗产清点现已全部完成,这是最后一项。”
他顿了顿,从脚边拿起一个东西,费力地搬到宽大的桌面上。那是一个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铁皮饼干盒,四角锈蚀得厉害,盒盖上印着早已褪色的帝国版图图案,模糊不清。
“按照埃德加·诺里斯先生的遗嘱,这件物品指定由您继承。”律师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冰凉的盒盖,仿佛怕惊扰了什么,“他特别叮嘱,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上。其他的,他没有多说。”
艾拉怔怔地看着那个盒子。祖父埃德加一个月前安详地离世,处理他的遗物、核对遗嘱、清空那栋住了大半辈子的老房子,所有这些琐碎而伤感的后续,几乎榨干了她这段时间的全部精力。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。这个突然出现的、其貌不扬的旧盒子,像是从时光缝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个谜团。
祖父是她最亲近的人。父母早逝,是祖父那双布满老茧却无比温暖的手,牵着她从幼年走到成年。他沉默、温和,有种经历过战争的老兵特有的坚韧与平静,但艾拉从未觉得他有什么秘密。他的生活像一本摊开的书,每一页都写满了对已故祖母琼安的爱与怀念,写满了对家庭的责任,还有战后重建生活那细水长流的平凡。这个铁盒,与他格格不入。
她道了谢,抱着盒子走出律师事务所。盒子比想象中沉得多,抱在怀里,一股陈旧的铁锈味和淡淡的霉味钻进鼻腔。
回到自己狭小却温馨的公寓,艾拉将盒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,就着窗外渐次亮起的城市灯火,仔细端详它。盒盖扣得很紧,她费了些力气,甚至找来一把小刀撬动,才听到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密封了不知多少年的气息扑面而来——是旧纸张、干涸的墨水和时光凝固的味道。
盒子里没有金币,没有珠宝,没有任何想象中值得郑重其事指定继承的财宝。最上面一层,铺着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。她拿起最上面一张,照片上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人,穿着皇家空军的制服,倚靠在一架喷火战斗机的机身上,笑得肆意张扬,眼睛里盛着全世界的阳光。那是祖父埃德加,艾拉从未见过的、如此年轻而陌生的祖父。她记忆里的祖父,眼神总是温厚而略带疲惫的。
照片下面,整整齐齐码放着的,是一叠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