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力,正从这具身体里缓慢地、不可逆转地流逝。
我能感觉到。
我恐慌。
我迷茫。
我想尖叫,想挣扎,想从这具腐朽的肉-体囚笼里逃出去!
但我做不到。
我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。
我只能“看”。
看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。
我只能“听”。
听着旁边仪器“滴滴”作响的单调声音。
我,王立,一个300斤的胖子,此刻被囚禁在一个名叫李华的、78岁肺癌晚期老人的身体里。
等待死亡。
白天。
一群人走进了病房。
李华的儿女,还有孙辈。
他们围在床边,对着我(李华的身体)哭泣,诉说着家长里短,诉说着他们有多么不舍。
一个中年男人,应该是他的儿子,握住“我”的手,泣不成声:“爸,您再撑撑,医生说还有办法……”
一个年轻女孩,他的孙女,把脸贴在“我”的手背上,眼泪滚烫。
我像一个闯入别人家庭的、最卑劣的偷窥者。
我看着他们。
听着他们。
感受着他们手掌的温度,眼泪的滚烫。
我尴尬,我罪恶,我无地自容。
我拼命地想在脑海中呐喊:“我不是你们的爸爸!我不是你们的爷爷!我只是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可怜虫!”
但他们听不见。
我只能被迫地,扮演着一个沉默的、濒死的长辈。
这种感觉,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窒息。
我被剥夺了一切。
自由,尊严,甚至……“自我”的存在感。
凌晨。
当所有人都离开,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“滴滴”声时,无尽的清醒,就是最残忍的折磨。
我在脑海中,用尽了所有我知道的脏话,咒骂那个该死的系统。
我哀求它。
我威胁它。
但回应我的,只有视野右上角那个冰冷的、不断减少的数字。
【任务剩余时间:47:16:34】
我像坠入了漆黑的深海。
彻底的,孤立无援。
偶尔,这具身体残存的记忆会像潮水般涌来。
不是连贯的电影,而是破碎的、闪烁的片段。
年轻时,他作为工厂劳模,戴着大红花,站在台上意气风发地发言。
金婚纪念日,他和老伴笨拙地拍着合影,笑得满脸褶子。
抱着初生的孙子,他小心翼翼,满眼都是化不开的喜悦。
一开始,我抗拒。
我愤怒地想:“别给我看这些!我不想知道这个老头的人生!”
但慢慢地,一种复杂的、陌生的情绪,在我心底悄然蔓延。
那是一丝悲伤。
一丝……共情。
我被迫地,感受着另一个人完整一生的重量。
【王立内心】:“放我出去…求你了…我只想做回那个一事无成的胖子,我再也不贪了,我不想体验什么狗屁平静!”
冰冷的机械提示音,在脑海中响起。
【系统提示音】:【任务目标:体验濒死的平静。当前进度:35%。请保持沉浸。】
沉浸?
去你妈的沉浸!
系统的逻辑,和人类的情感,完全绝缘。
它不是要我理解,它只是要我“体验”。像解剖一只青蛙一样,冷酷地,解剖一个人类的死亡。
72小时。
4320分钟。
259200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