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板陈凯又在画饼了，在周五下班前，在所有人肚子都饿得咕咕叫的时候。
他站在会议室的白板前，唾沫横飞，用红色的马克笔画下一个巨大的圆，中间写着“十亿美金”。
“兄弟们！”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，“我们正在做一件改变世界的事情！等我们的产品上线，一举颠覆整个行业！到时候，别说百万富翁，千万富翁，都是小意思！”
会议室里，一群二十多岁的年轻人，眼睛里闪烁着疲惫却又被强行点燃的火光。他们信了，或者说，他们愿意相信。
我没信，我只是低着头，默默地在笔记本上记着。
我叫林舟，是这家“启航科技”的首席架构师。三年来，陈凯的每一张饼，我都吃过。从一开始的激动，到后来的麻木，再到现在的……恶心。
“小林啊，”陈凯忽然点到了我，脸上带着那种自以为是的赏识，“你来说说，我们的‘奇点系统’，未来还有多大的想象空间？”
我抬起头，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。
“陈总，想象空间很大，但服务器的费用，下周就到期了。”
陈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，随即又恢复了自然：“钱的问题，那不叫问题！我已经约了好几个顶级的投资人了，下周就有好消息！”
又是下周。
他的“下周”，永远都在下周。
坐在我旁边的老马，一个四十多岁，发际线已经退到头顶的资深程序员，用胳膊肘碰了碰我，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。
老马是公司的元老，也是我的半个师傅。他是个老实人，总觉得陈凯是天降猛男，能带着他们这群草根实现阶级跨越。
我叹了口气，没再说话。
会议在一片虚假的亢奋中结束。
回到工位，我打开一个加密文档，把今天陈凯吹的牛，分门别类地记了进去。
“项目估值模型”、“核心技术壁垒”、“未来三年盈利预测”……这些文件夹里，全都是陈凯的“金句”，被我整理得井井有条，逻辑清晰，甚至比他自己说的还有条理。
这玩意儿，现在叫“画饼实录”，但换个封面，就是一份完美的商业计划书。
晚上十点，公司里依旧灯火通明。
陈凯在群里发了个红包，一百块钱，分给五十多个人，然后发了一句：“兄弟们辛苦了！今晚的宵夜我请！继续为梦想燃烧！”
我看到老马抢了八毛钱，高兴得像个孩子，然后激情澎湃地敲击着键盘，屏幕上反射出他油光锃亮的脑门。
就在这时，财务小妹在群里艾特了全体成员。
“各位，关于本季度的项目奖金，陈总决定，将以等价期权的形式发放，待公司上市后统一兑现。这是为了让大家都能成为公司的股东，共享未来的收益！”
群里安静了几秒钟。
然后，被一连串的“陈总牛逼！”“感谢陈总！”“all in！”给刷屏了。
我看到老马的手，停在了键盘上。
他抬起头，茫然地看着我。
我懂他的眼神。他儿子下个月的手术费，就指着这笔奖金呢。
而我，也终于下定了决心。
我关掉写了一半的代码，打开了那个名叫“画饼实录”的文档。
我给它另存为，文件名是：
《奇点降临——一份价值十亿美金的商业计划书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