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建立了。

某个失眠的夜晚,凌皓躺在床上,忍不住出声问道:“凛,你能说话吗?我是说,用声音。”

寂静良久,就在凌皓以为不会有回应时,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,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然后,一个低沉而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,如同风吹过树叶:

“可...以...”

凌皓屏住呼吸:“你的声音很好听。”

又是一段沉默后,那声音再次响起,比之前稍微清晰些:“谢...谢...”

从此,他们开始偶尔用声音交流。凛似乎很不习惯说话,词语简短,断断续续,但凌皓能感觉到他在努力。大多数时候,他们还是用白板写字,或者凌皓说,凛听。

凌皓了解到凛全名叫魏凛,生前是位建筑师,这栋小洋楼竟然是他亲自设计的。至于死亡原因和等待的人是谁,魏凛始终避而不谈。

“你多大了?”某天凌皓好奇地问,“我是指,去世的时候。”

“二十八。”魏凛的声音已经比初时流畅许多,虽然仍带着虚无缥缈的回音。

“和我同年,”凌皓有些惊讶,“你看得见我吗?我是说什么样子?”

“能...看到轮廓和色彩...你的头发很软,眼睛像夏日的天空...”

凌皓没想到会得到如此诗意的回答,一时不知如何接话。他感到脸颊发热,幸好没人看见。

夏天正式来临,小洋楼里却依然凉爽。凌皓开始习惯有魏凛的存在,甚至依赖这种陪伴。他会在作画时征求魏凛的意见,晚上读书时会读出声来分享有趣的段落,有时甚至忘记对方并非活人。

一个闷热的夜晚,凌皓被雷声惊醒。暴雨倾盆,闪电一次次照亮房间。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,心跳加速。

“凛?”他轻声呼唤。

“我在。”声音几乎立刻响起,比平时更加清晰,仿佛说话者就在床边。

“我有点怕雷雨,”凌皓承认道,稍稍尴尬,“小时候有过不好的经历。”

一阵冷空气靠近,停在床边。凌皓感到床垫微微下沉,仿佛有人坐下。

“要听故事吗?”魏凛问,“分散注意力。”

凌皓点头,随即想起对方可能看不见,忙说:“好啊。”

魏凛开始讲述他设计这栋房子时的想法,如何利用自然光,如何让每个房间都能看到院中的树,如何平衡美观与实用。他的声音平稳低沉,像大提琴的音色,抚平了凌皓的焦虑。

不知过了多久,雷声渐远,雨势变小。凌皓昏昏欲睡,感到有冰冷的指尖极轻地拂过他的额头。

“睡吧,”魏凛低语,“我守着你。”

凌皓陷入沉睡前,最后一个念头是:如果魏凛还活着,他们会不会成为朋友?或者,更多?

第二天,凌皓在白板上画了一颗心。

魏凛没有回应这幅画,但那天房间里的气氛格外柔和,甚至有些地方温暖得不像有灵体存在。

凌皓开始调查魏凛的过去。他在市图书馆查阅了旧报纸的微缩胶片,终于在一期三十年前的本地新闻中找到了线索。

一则简讯报道了年轻建筑师魏凛的意外身亡,死于建筑工地的事故,年仅二十八岁。报道旁边是一则订婚公告,魏凛与一位名叫林婉婷的女子即将步入婚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