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：饵
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，刺耳的铃声像一根针，扎破了林静短暂的梦境。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按掉，动作快得仿佛慢一秒就会引发什么灾难。身旁的位置空着，冰凉——分房睡已经快两年了，赵磊说他打呼噜太响，怕影响她休息。
真实的原因是，他们早已无话可说。
厨房里，林静机械地忙碌着。平底锅里的油滋滋作响，鸡蛋边缘迅速焦黄卷起。微波炉嗡嗡地加热着牛奶。客厅里传来动画片的声音，儿子小宇倒是准时坐在了电视机前，可女儿萌萌的房门还紧闭着。
“萌萌！赵萌萌！起床了！”林静提高嗓门，手上煎蛋的动作没停。
里面传来一声模糊的嘟囔，算是回应。
“听见没有！要迟到了！”
“烦死了！知道了！”门内传来不耐烦的喊叫，接着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。
林静叹了口气，关掉灶火。这种清晨的拉锯战几乎日日上演，每一次都耗尽她本就稀缺的精力。她走到女儿门前，压下火气，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：“萌萌，妈妈做了你爱吃的太阳蛋，再不起来就凉了。”
“不想吃！没胃口！”
这时，小宇的声音传来：“妈妈！牛奶溢出来了！”
林静猛地转身冲回厨房，微波炉正发出刺耳的提示音，白色的奶沫从杯子里涌出，流满了转盘。她手忙脚乱地清理，指尖被烫得发红。身后，赵磊从书房兼卧室里走出来，皱着眉看了眼混乱的厨房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他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，更多的是不满。
“没什么，牛奶热过头了。”林静头也没回，用抹布擦拭着微波炉。
赵磊没再说什么，径直走向卫生间。几分钟后，他穿戴整齐地出来，坐下开始吃早餐。整个过程，他没有看林静一眼，也没有问女儿为什么还没出来。
“你催催萌萌，”林静一边把早餐端给他一边说，“她今天又有数学测验，上次就没及格，老师昨天又打电话了。”
“嗯。”赵磊咬了口鸡蛋，眼睛盯着手机屏幕，手指飞快地滑动着。
“她那个数学成绩，是不是得找个家教看看？我跟你说，她们班好多孩子都在外面上小课…”
“你看着办吧。”赵磊打断她，语气平淡，“这些事你定就行。”
林静的话堵在喉咙里。又是这样。永远都是“你看着办”。这个家好像只是她一个人的，他只是个偶尔回来吃饭睡觉的房客。她看着他专注刷手机的样子，忽然觉得无比疲惫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。
最终，萌萌还是踩着迟到的边缘被林静吼出了门。小宇的书法课材料忘了带，又跑回去取。一场兵荒马乱的早晨之后，家里终于安静下来。林静看着餐桌上的狼藉，水池里堆放的碗碟，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。
上班路上拥堵不堪。林静在一家中型公司的财务部工作，日子就像她处理的那些数字一样，精确、重复、枯燥。她刚在工位坐下，内部通讯软件就跳出一条消息，是部门经理催要上个月的报表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打开厚厚的账册。数字在眼前跳动，却很难进入大脑。昨晚没睡好，此刻太阳穴隐隐作痛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女儿班主任发来的信息，言简意赅：“萌萌妈妈，今天数学测验又不及格。最近她上课总是走神，找时间我们谈谈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