怒火烧尽了他最后一丝理智和温情,他死死瞪了她一眼,转身拂袖而去,再未回头。
听着那脚步声怒气冲冲地消失在楼梯尽头,婉娘脸上那副惯有的、玩世不恭的笑容顷刻间崩塌瓦解。
她无力地跌坐在绣墩上,指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,那里悬着一枚质地上乘、却雕刻着简单纹样的白玉佩。
指尖触及玉佩温润的质感,她的心绪飘回到一年前那个惊惶的夜晚。
那时她初挂牌不久,虽顶着花魁名号,却尚未学会如何圆滑周旋。
一位权势煊赫的国公爷设宴点名要她作陪,席间百般刁难,动手动脚,最后竟欲强行将她拽入后厢房。
她拼命挣扎,发髻散乱,衣衫不整,绝望之际,一枚玉佩忽地从窗外掷入,精准地打在国公爷手腕上,力道不轻不重,却足以让他吃痛松手。
紧接着,一个清朗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自窗外暗处响起:“国公爷,晚辈出一千两,购您今夜尽兴。这位姑娘,晚辈便请走了。”
国公爷恼羞成怒,正欲发作,却听那声音缓缓报出一个名号,似乎是某家极有权势的世家子弟。
国公爷气势顿减,冷哼一声,竟真的拿着银票走了。
她惊魂未定地整理衣衫,想向窗外恩人道谢,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离去的挺拔背影,和遗落在地的这枚玉佩。
她后来多方打听,只隐约知晓那日出手的似是某位裴姓公子,其余便再无线索。
她将此玉佩日夜佩戴,既是念一份恩情,也是提醒自己,这风月场中,终归还有一丝未曾泯灭的善意。
指尖摩挲着玉佩,婉娘闭上眼,一滴泪无声滑落。
她方才对裴瑾说的每一个字,都像刀刃一样先割伤了自己。
可她不能承认,不能相认。
她是罪臣之女,是官妓贱籍,而他是前途无量的世家子。
他们之间,隔着她家族的血泪和永世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那棵梧桐树下的约定,早已被三年前的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。
第三章 真相与抉择
裴瑾从未觉得书房的熏香如此令人窒息。
他刚从几位世交叔伯的宴饮上逃席而出,那些人的谈笑风生却像鬼魅般追随着他。
席间不知是谁提起三年前苏侍郎家的谋逆案,带着几分醉意笑道:“说起来,裴世伯当年那封密奏可是关键啊,否则哪能那么快定案…”
世界在那一刻骤然寂静。
裴瑾手中的酒杯跌落在衣襟上,洇开一片暗红,如同干涸的血迹。
他跌撞着冲进父亲的书房,连礼数都忘了顾及。
裴尚书正临案挥毫,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模样,不悦地蹙起眉头。
“父亲!”裴瑾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,“苏家的案子…您究竟做了什么?”
裴尚书执笔的手微微一滞,墨点滴落,污了上好的宣纸。
他放下笔,目光锐利如刀:“谁与你胡说了什么?”
“是不是真的?”裴瑾逼近一步,手指无意识地攥紧,“您上了密奏?您明知苏伯父为人刚正,怎么可能…”
“够了!”裴尚书猛地一拍桌案,震得笔架叮当作响,“朝廷大事,岂容你置喙?苏家勾结叛党,证据确凿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