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风月场中,她见过太多虚情假意与急色之态,却从未遇到过如此直白又笨拙的关切。
她垂下眼睫,掩去其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。
第二章 纠缠与过往
裴瑾的手指沾着清凉的药膏,正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婉娘腰间的淤青上。
窗外一阵风过,梧桐树叶沙沙作响。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去,目光触及那棵苍老的梧桐树时,突然怔住了。
恍惚间,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高墙围困的童年。
他是裴家体弱多病的独子,终日被拘在深宅大院中,喝不完的苦药,听不完的教诲。
世界于他而言,不过是四方的天井和雕花的窗棂。
直到那个盛夏午后,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女孩竟利落地从墙头梧桐树翻入院内,衣裙沾着树叶,眼睛亮得惊人。
“你怎么像个瓷娃娃似的被关在这儿?”她歪头问道,全然不惧这是裴尚书家的府邸。
她是隔壁苏侍郎家的千金,名唤“月儿”。
此后,月儿常偷偷翻墙而来,给他讲外面的市井趣事,教他爬那棵梧桐树。
他们曾在树下埋下一个许愿瓶,约定十年后开启。
月儿笑说:“到时你肯定不是现在这个病秧子了!”
可不过半年,苏家突遭大难,满门抄没,听说女眷尽数充入教坊司。
他大病一场,三月未能下床,从此再无月儿消息。
“裴公子?”婉娘带着疑惑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拽回。
裴瑾猛地回神,发现指尖还停留在她温热的肌肤上。
他迅速收回手,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张艳绝京城却无比陌生的脸。
为何方才那一瞬,竟会觉得这风尘女子的眼神,像极了记忆深处那个早已模糊的小女孩?
“这药……”他嗓音有些干涩,“每日涂抹三次,淤痕很快会消。”
婉娘拉好衣衫,语气恢复了往常的轻佻:“有劳裴公子挂心。只是这青楼女子身上的淤痕,今日消了,明日未必不会有新的。公子又何必如此费心?”
她的话像一根刺,精准地扎进裴瑾心里。
他猛地站起身,语气斩钉截铁:“我为你赎身。”
屋内霎时寂静。
婉娘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,她用团扇半掩着面,只露出一双笑弯了的眼:“裴公子莫不是昨夜酒还未醒?婉娘是这潇湘馆的头牌,妈妈的心尖肉,赎身的银子,怕是能堆成一座小山呢。”
她起身,步步生莲地走近他,指尖几乎点到他胸口,“再说,公子为何要为我赎身?难不成……是喜欢上婉娘了?”
裴瑾抓住她不安分的手腕,目光灼灼:“是又如何?”
婉娘的笑声更媚,却也更冷:“公子啊公子,您可是世家清贵的公子哥,何苦来招惹我这般人物?您可知晓,我这潇湘馆的厢房,入幕之宾如过江之鲫……”
她凑近他耳边,呵气如兰,字句却如刀,“连我自己,都数不清和多少男人睡过了。公子您……又何必当真?”
“苏婉娘!”裴瑾眼底瞬间卷起风暴,他猛地甩开她的手,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