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:
我车祸后移植了一只陌生人的手, 很快发现这只手有自己的记忆, 它开始在深夜写下陌生地址与“救命”, 更恐怖的是,通过这只手留下的线索, 我竟找到一个被活埋多年、与我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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空调扇叶低吟,送出一缕缕无菌冷气。我躺在过白的病床上,盯着天花板,数着上面细微的纹路,像在数自己断裂的人生轨迹。三个月了。从那个雨夜湿滑的高速公路,金属扭曲的尖啸,再到这片漫长的、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纯白。
右臂包裹得严实,沉甸甸的,不属于我般的陌生。麻醉的余威还未散尽,思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昏沉而滞涩。但一种更深邃的东西,一种冰冷黏腻的感知,正从包裹严实的绷带之下,从每一寸新接合的皮肤、缝合的肌肉与神经末端,顽固地渗漏出来。
那不是疼痛。至少不全是。
是一种……存在感。一种不属于“我”的、异质的存在,被强行镶嵌、焊接在了我的躯体上。它沉甸甸地压着我的骨头,脉搏的跳动透过层层敷料传来,每一次搏动都陌生得让人心悸。那不是我的节奏。是另一个人的生命律动,在我身体里借尸还魂。
主治医生李教授带着一群白大褂进来,笑容和煦,说着“手术空前成功”、“现代医学的奇迹”、“排异反应微乎其微”之类的词。他小心地揭开一些敷料检查,我别开眼,不敢去看那缝合处蜿蜒蜈蚣般的疤痕,以及那片新来的、颜色略深、体毛分布都与我左臂截然不同的皮肤。
“恢复需要时间,放轻松,它会成为你的一部分。”李教授拍拍我的左肩,语气笃定。
一部分。我喉咙发干,挤不出一个谢字。
他们离开后,病房重归死寂。我慢慢地、极其缓慢地抬起右臂,将它举到眼前。五指修长,骨节分明,指甲修剪得很短,透着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。它静默地悬停在半空,像一件被精心安装的精密工具。
我尝试着,向那安静蜷缩的五指,发出一个指令。
——动一下。食指。动一下。
意念发出,石沉大海。那只手毫无反应,漠然地悬挂着,仿佛在无声嘲笑着我徒劳的努力。一种冰冷的绝望沿着脊椎爬升。它不听我的。它……
就在念头转动的瞬间,那食指极其轻微地、几乎不可察觉地抽搐了一下。
极其细微的一个动作。
却像一道冰锥,猝然刺入我的大脑。
不是我的意志。那不是我的意志驱动的。是它……自己动了。
冷汗,毫无预兆地浸透了病号服的后背。
出院回家,一切熟悉又陌生。妻子小雅细心体贴,将家里所有可能让我不便的地方都做了调整。她避开我右臂的伤口,拥抱我,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:“回来了就好,健明,回来了就好。”
我努力想给她一个安慰的笑,嘴角却僵硬地扯不动。
夜晚是最大的折磨。躺在熟悉的床上,身侧是小雅均匀的呼吸声,我却睁着眼,死死盯着天花板。右臂的存在感在万籁俱寂中被无限放大。它沉甸甸地压在被子上,那种冰冷的、不属于我的脉搏跳动,一下,又一下,敲打着我的感官,清晰得令人发指。
像枕边睡着另一个陌生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