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僧则挪了一寸步,刚好踩在那丛草白上,把它完全按住。他按住的时候,那一点白停了。停,不是因为他踩,而是因为对方不敢动。他把脚抬起来,那一点白也不再颤。对方屏息了。
唐僧手心出了一点汗。他把汗揉进袈裟布里,布上有多年的经声留下的温。他把半截偈纸收回护封,像把一只受惊的小鸟放进巢里。他看着悟空,轻声道:“莫急。”
悟空摇头:“不急。”他的眼睛在夜里慢慢亮了起来,亮得像黑石里嵌的一点银。“等他自己乱。”
第七节·我且不念
影裹挟着经声绕了两圈,找不到力,便试着引。它用极细的声线往唐僧耳边走,学唐僧曾经对悟空说过的一句旧话:“悟空,且……”
唐僧闭目,像合上了一扇窗。他不让影再看到里面。他只把手轻轻抬起,停在半空——不落在法器上,不落在经卷上,只落在自己前胸三寸那一片空里。那片空像一面小镜子,把窗外的一点月,收成一粒籽。
“我且不念。”他又说了一遍,比上一遍更轻,像把话说给那粒籽听。
悟空听见了,八戒也听见了,沙僧更听见了。那影也听见了。它像被人把脚下的地抽走一块,急急要找回,可以落脚的东西。它去找悟空的怒,却发现悟空没有怒。它去找八戒的调侃,却发现八戒的背像墙。它去找沙僧的稳,却发现那稳像一口井,踩上去只更静。它急了,便露了一点不该露的——它从树缝里离开时,衣角擦过了裂开的松皮。松皮将要落下的一片灰,在空中停了一瞬。
悟空动了。他没有拔棒,也没有腾身。他只是往前一步,把三步之内又向前挪了一步。那一步把影的退路封了一寸。影慌,往旁边一闪,想钻过他脚边的松针。悟空在影前落了四个字:
“你若不念?”
经声被逼到墙角,忽然发出一声极轻的笑。笑里有一种“终于”的痛快,像等了许久的瘙痒终于被挠了一下。它想趁悟空这四个字里透出的一点点“问”来借力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