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

他把手按在胸前,像是在压住那股牵引。他抬眼看向悟空,眼神里有一个很轻很轻的请求:稳住。

悟空点了点头,棒尖朝下,把那缝再撬开半寸。风“唿”的一声,从里面倒灌出来,带着一种极淡的腥气,那腥不是血,是铜遇潮久了的那种铜腥,夹着一点檀木的苦香。缝里有光,光不亮,只把黑分成了两种黑,一种薄,一种厚。

悟空往里一探,忽然“叮”的一声。不是铃,是他的金箍轻轻碰在了某个声音上。那声音像一粒极小的石子掉进深井里,没落到水里就被井壁吸住了。他眉锋一挑:“来了。”

他把棒一压,身子像一条鱼,在缝里一扭,没入钟楼。

“行者!”唐僧叫了一声,伸手欲拦,袖子里滑出一缕凉意,把他的手腕轻轻裹住。他略一顿,把那缕凉意引入胸臆,口中轻轻诵出一段短偈,字字如露:“心如明镜台,拭尽不留尘。”偈声像一圈圈水,从他胸前荡开,盖住僧影们的笑。

僧影们微微低头,笑意里生出一点不快。老僧影的声音更软:“法师慈心,何不立下一愿,使众生同沾?”他把“同沾”两字说得很重,仿佛一把不会割伤人的小刀,柔而钝,却磨久了能把皮磨烂。

唐僧合掌:“愿自心起,不借外相。”

八戒在唐僧背后悄悄吐了一口气,抬手擦了擦额头,不知是雨还是汗。他低声对沙僧道:“师父这话,像是给行者说的。”

沙僧点点头:“也是说给我们听的。”

第五章  钟楼之内,吞声之魅

钟楼里的味道和外面不一样。外面冷,里面更冷;外面湿,里面干得像晒过的骨头,轻轻一碰就“咯吱”。悟空一入楼,脚底一发力,整个人飘起来,瞧见那口古钟,悬在楼心,铜身发黑,肚子略瘦,边沿一周刻着古篆,雨气从篆里爬过,露出一点点青绿的铜锈。

钟口有裂。裂不大,却像从某个誓言的心上划了一刀,刀口未合。裂处塞了一块檀楔,木色已深,边缘却露出一线新浅,似乎不久前有人动过它。檀楔的上头,用极细的刀子刻了一行小字,字浅,看不清全貌,只认得几个字形:“愿……钟……护……”

悟空伸手,指腹刚一贴上那檀楔,耳边便响起一阵极轻的愿语。不是谁的声音,是许多人的声音叠在一起,男人女人,老人小儿,齐声轻轻的念:“愿今日修钟成,不使洪水再夺乡。愿此钟鸣,镇心安宅。愿……”

声音忽而断了,像被一只透明的手捂住了嘴。风从钟腔里打一个滚,扑出来,扑在悟空额上的金箍上,金箍轻轻一颤。悟空咧嘴一笑:“你在这儿。”

一团影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