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继续查。
通过医院系统,他调出了父亲最后一次来北京的记录。
2022年12月15日,大雪。 父亲在立交桥下晕倒,环卫工发现后送医。 诊断:高烧41度,肺炎,轻微脑缺血。
他在抢救室待了两天,醒来后坚持出院,拒绝联系家属。 病历上写着:“患者自称无亲属,不愿打扰他人。”
王哲看着日期,脑子“嗡”地一声响。
那天他加班到凌晨两点,回家时还在微信上跟同事抱怨:“这破项目,熬死人。” 他不知道,就在他头顶五十米的桥洞下, 他父亲正发着高烧, 离他最近的时候,不到一百米。
他翻出那张车票,在2022年12月17日的返程票背面,找到一句话:
“今天雪很大,我没见到他们,但我拍了灯,亮着就好。”
王哲跪在地上,抱着那沓车票嚎啕大哭。
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? 我就在楼上啊! 你就差一步,就能看见孙子了! 你就差一句“我在楼下”,我就能接你上来!
可你什么都不说。 你宁愿冻倒在桥洞, 也不愿让我知道你来过。
他终于明白什么叫“沉默的爱”。 不是不爱, 是爱得太卑微, 怕打扰,怕添乱,怕成为负担。
他以为的缺席, 是父亲用命在靠近。
而他, 却把这份靠近, 当成了冷漠。
第四章 我查到父亲患癌晚期,却骗我说“体检正常”
王哲不再怀疑了。
从那一刻起,他不再问“你为什么不来敲门”,而是问“我为什么没看见你”。 他翻遍父亲的旧物,想找一张合影,哪怕一张。 没有。 只有车票背面那些字,像一封封寄不出去的信,写满了他不知道的人生。
他决定弥补。 哪怕父亲已经走了,他也要做点什么。 他请了假,订了绿皮车硬座,从杭州到北京,走父亲走过的路。 他想感受那二十小时的颠簸,想坐在最后一节车厢,听火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,像父亲当年那样,一步一步靠近他。
他还计划去父亲常去的社区医院,找医生聊聊他的病情; 去他常坐的公园长椅,坐一坐; 甚至想把父亲的旧棉袄洗干净,穿在身上,走一遍他走过的路。
他想用这种方式,重新认识那个他叫了四十多年“爸”的男人。
他去了父亲生前看病的社区医院。
前台护士还记得他:“老王?规律得很,每月都来复查。” 王哲说:“我想看看他的病历。” 护士犹豫了一下:“你真是他儿子?” “我是。”
病历调出来时,王哲的手是抖的。
2020年3月,CT显示右肺占位,穿刺确诊:肺癌晚期。 医生预判:生存期3-6个月。
他盯着那行字,像被雷劈中。
三年前? 他记得三年前自己回杭州,父亲还陪他喝了半杯酒,说:“我刚体检完,啥事没有,你放心干事业。” 他信了。 他还夸父亲气色好,劝他多旅游。
可就在他说“啥事没有”的那天, 父亲刚从医院出来,手里攥着这张死亡通知单。
王哲继续翻。 病历显示,父亲拒绝化疗,只开止痛药。 家属联系栏空白。 每次复诊,他自己来,自己走。 有一次护士建议他住院,他摇头:“家里没人,住了也没人送饭。”
王哲的眼泪砸在病历本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