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亲手将艺术家丈夫推向他的烈火情人,以为我的大爱能成全他的艺术与灵魂,却不料是亲手缔造了一场仙果岭上的绝命殉情。
当那对交缠的枯骨重见天日,世人只看见一桩禁忌丑闻,唯有我知道,那压抑的琴声、灼热的欲望和我的“放手”,是如何共同谱写了这曲荒岭绝唱。
我是宁婉,一个用爱埋葬了爱的女人。
01
青云县的艺文馆,总有一股旧书和尘埃混合的味道。
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高窗,在空气里切出几道明亮的光束,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里翻飞、舞蹈。
弦逸的背影,就在那光束的尽头,被勾勒得瘦削而孤绝,像一尊忧郁的雕塑。
我端着一碗刚炖好的冰糖雪梨,放轻了脚步,连鞋底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。
瓷碗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我将它悄无声息地放在他手边的旧木桌上。
他正拉着手风琴,是那曲《多瑙河之波》。
本该是明快、流畅的旋律,从他的指间流出,却变得沉重、滞涩,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欲说还休的挣扎。
我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角落。
那里,一把大提琴被白布罩着,静静立着,琴身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灰。
我知道,那才是弦逸的灵魂。
可他的恩师,那位激进的艺术家肃公,在饥荒年代为抗议而自焚的烈火,也一并烧断了他拉响大提琴的勇气。
他害怕那种激情,害怕那种会吞噬一切、燃尽生命的艺术。
手风琴温和、克制,像他为自己打造的一方安全囚笼。
“弦逸,你的才华不该只在手风琴的方寸之间叹息。那把大提琴在等你,整个世界都在等你。”
这些话在我心里盘桓了千百遍,却从未说出口。
我只是走上前,将一件外衣轻轻披在他的肩上。
他拉琴的动作停了下来,回头看我。眼中有一丝被温暖的感激,也有一丝被看穿的躲闪。
“婉儿。”他叫我的名字,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喝点东西润润嗓子吧,都一下午了。”我轻声说,指了指那碗冰糖雪梨。
他点点头,端起碗,却没有喝,只是用手掌感受着碗壁的温度。
傍晚的时候,我挽着他的胳膊,想去街口的瑞果斋,买些他爱吃的桂花糕,好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能松弛下来。
街上人声鼎沸,瑞果斋里飘出的桂花香气,甜腻得几乎要把人包裹起来。
弦逸正低着头,看我认真地挑选着糕点的样式,神情难得地柔和。
就在这时,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攫住了一般,猛地抬起了头。
我心里一动,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只见街对面那家“锦绣巷”布庄的门口,一个女人正倚着门框。
她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旗袍,将身段勾勒得玲珑有致,像是黑白默片里唯一的一抹亮色。
她就是娇蓉。
她没有看我们这边,只是抓了一把瓜子,漫不经心地磕着。瓜子壳被她用鲜红的嘴唇轻轻一吐,划出一道细微的抛物线。
她的眼神,不像县城里其他的女人那般温顺或羞怯,反而像一把钩子,带着一种野性的、蓬勃的生命力,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来往的行人。
就在她抬眼的瞬间,与弦逸的目光,在喧闹的空气中轰然相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