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洞庭湖的水雾漫过船舷时,李相夷猛地从混沌中惊醒,掌心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—— 那里没有他相伴多年的少师剑,只有一柄雕着缠枝莲纹的紫檀剑鞘,剑穗上的蓝绸带随波轻晃,缀着颗眼熟的珍珠,却不是他当年常戴的南海珠。指尖触到剑鞘的瞬间,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头痛,仿佛有另一个人的人生,正强行融入他的脑海。

“少庄主,落霞坞快到了,您怎么还坐着发愣?” 船家老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几分担忧,手里的船桨放缓了动作,“莫不是还在怕那‘一舟沉江’李沉舟?昨儿您还说要亲手讨回《山河策》,怎么临到地头反倒犹豫了?”

少庄主?萧秋水?落霞坞?李沉舟?

一连串陌生的名字砸进脑海,李相夷扶着额头,闭眼消化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—— 浣花剑派的少庄主萧秋水,年方十九,自幼习得家传浣花剑法,为人正直热忱,带着未脱的少年意气。此次孤身赴落霞坞,是为追查上月失窃的武林秘典《山河策》,据线报,秘典最终流入了 “君临天下” 李沉舟手中。而这位李沉舟,二十岁统一江南黑道,手下 “十二艘船” 个个是江湖好手,行事狠辣却极重义气,江湖人称 “一舟沉江”,是连白道门派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存在。

“无妨,只是在想些事。” 李相夷开口,声音是少年人的清亮,却因常年习武带着几分沉稳,与记忆中萧秋水的语调重合,却又不自觉地掺了些四顾门门主的威严。他低头看着身上的青衫,衣料是上好的云锦,袖口绣着精致的剑纹,是浣花剑派的标志。抬手握住剑柄,一股熟悉的剑意自丹田升起,虽不如少师剑那般凌厉霸道,这柄 “浣花剑” 的剑身却极为柔韧,剑光隐而不发,想来原主的剑法底子,是下过苦功的。

船行至岸边,李相夷一眼便看到了等候在那里的两队黑衣侍卫。他们穿着统一的玄色劲装,腰间佩着弯刀,刀柄上刻着 “落霞” 二字,脸上覆着半张银色面具,只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。为首的侍卫长身材高大,肩宽背厚,面具下的嘴角紧抿,见 “浣花号” 靠岸,立刻上前一步,语气冷淡如冰:“萧少庄主,我家庄主请你入坞。规矩先说在前头,只能你一人进去,你的船和随从,必须留在岸边。”

李相夷点头,转身对老张嘱咐:“张叔,你在这等着,若天黑前我未出来,便立刻回浣花剑派,将这里的情况告知萧庄主。” 老张连忙应下,脸上满是担忧,却也知道劝不动这位主意已定的少庄主。

跟着侍卫长走进落霞坞,李相夷的目光始终未曾放松。青石板路蜿蜒曲折,两侧栽满了枫树,翠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晃,却透着几分肃杀 —— 每走三步,便有一个暗哨隐藏在树后或岩石缝中,呼吸轻浅,若非他当年统领四顾门时练就的敏锐感知,根本察觉不到。穿过第一重院落,院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奇石,石上刻着 “君临” 二字,笔力遒劲,带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,想来是李沉舟亲笔所题。

第二重院落是演武场,数十名黑衣弟子正在操练,刀光剑影间动作整齐划一,喊杀声震耳欲聋。他们的招式没有花哨的技巧,却招招狠辣,直指要害,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实战招式。李相夷心中暗忖:难怪落霞坞能在江南立足多年,仅凭这份纪律与实力,便远超一般的黑道势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