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回走的时候,天阴了,像是要下雨。李存义心里高兴,想着下了雨,玉米或许能活过来。他走得快,脚步也轻快了些,怀里的药包和习题册,像是给了他点底气。
快到村口的时候,看见秀莲在坡上望,看见他,赶紧跑过来:“卖了多少?娘刚才又喘得厉害。”
“三百五,”李存义掏出药包,“快回去给娘煎药,天要下雨了,下了雨,玉米就有救了。”
秀莲接过药包,点点头,脸上终于有了点笑。两人往村里走,刚到家门口,就看见儿子李望背着书包站在门口,低着头,肩膀耷拉着。
“望娃,你咋回来了?不是还没放假吗?”李存义赶紧走过去。
李望没说话,从书包里掏出张纸,递给他。是成绩单,总分三百二,离专科线还差五十分。
李存义手里的玉米面袋子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面撒了一地。他看着成绩单,字都认识,可凑在一起,像刀子一样扎眼。
“咋回事?”他声音发颤,“你不是说能考上吗?”
李望抬起头,眼睛通红:“爹,我尽力了,班里同学都在补课,我没补,我……”
“没补就考成这样?”李存义的火一下子上来了,“我卖牛的钱给你交学费,你娘在家生病都舍不得买药,你就给我考这点分?”
“我也不想啊!”李望喊了一声,眼泪掉下来,“我每天学到半夜,食堂的饭我都舍不得买荤的,我……”
秀莲赶紧拉着李存义:“你别吼娃,娃也不容易。”
李存义甩开秀莲的手,看着李望,又看着地上撒的玉米面,心里的火和委屈混在一起,堵得他喘不上气。他蹲下来,捡着地上的玉米面,手抖得厉害,面撒了更多,风一吹,扬在他脸上,像满脸的灰。
天阴得更沉了,可雨迟迟不下,只有风刮着,卷着黄土,扑在人脸上,又干又疼。
三、赊不来的账
娘的药煎上了,屋子里飘着草药味,苦得人皱眉。李望坐在炕边,给奶奶捶着腿,没说话。秀莲在灶台上收拾,玉米面扫了半袋,剩下的都脏了,只能喂鸡。
李存义坐在门槛上抽烟,一根接一根,烟蒂堆了一地。他想跟儿子说点啥,可张了张嘴,不知道说啥。骂他?舍不得。安慰他?自己心里都堵得慌。
“爹,”李望突然开口,“我想出去打工。”
李存义愣了一下,看着儿子:“打工?你才十八,能干啥?”
“我同学说,去南方电子厂,一个月能挣三千,管吃管住。”李望说,声音很轻,“我想挣点钱,给奶奶治病,也给家里添点粮。”
秀莲从灶房出来,眼睛红了:“望娃,你还小,别去打工,再复读一年,明年再考。”
“复读要花多少钱?”李望低下头,“咱家哪有闲钱?我不去打工,明年还是考不上,白费钱。”
李存义没说话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他知道儿子说的是实话,复读一年,学费生活费得一千多,家里根本拿不出来。可让儿子这么小就去打工,他又舍不得,儿子是家里唯一读过高中的,他还盼着儿子能走出黄土坡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