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清弦第一次看见“缄默交易所”的招牌时，雨正砸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攥在手里的缴费单。
那张薄薄的纸被他捏得发皱，上面的数字像烧红的针，扎得他眼睛发疼——母亲的手术费还差五万，明天是最后期限。他跑遍了所有亲戚家，借遍了手机里的借贷软件，甚至在街头给人擦过皮鞋，可凑来的钱连零头都不够。
“小伙子，要找地方避雨吗？”旁边报刊亭的大爷递来一把破伞，“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，你这么淋着，要生病的。”
顾清弦接过伞，说了声谢谢。他抬头看向街对面，那栋藏在老巷口的建筑很突兀——灰砖墙面爬着半枯的爬山虎，木质门楣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招牌，“缄默交易所”四个字刻得很深，雨丝落在上面，没留下半点痕迹。
他以前从没见过这地方。老巷他走了十几年，印象里这里一直是家关门的裁缝铺，怎么突然变成了“交易所”？
“别看了，那地方邪门得很。”大爷压低声音，“前阵子有个姑娘进去，出来的时候手里攥着一大笔钱，可后来听说，她再也没笑过——连她弟弟考上大学，她都没乐过。”
顾清弦的心颤了一下。没笑过？他现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母亲躺在ICU里，每分每秒都在花钱，五万块是救命钱，只要能凑到，别说没笑过，就算让他少活几年，他都愿意。
雨势小了些。顾清弦攥紧破伞，穿过马路，走进了那条老巷。
巷子很窄，墙缝里长着青苔，雨水滴在青石板上，发出“嗒嗒”的声响。走到巷子尽头，缄默交易所的木门就立在眼前，门上没有把手，只有一块铜制的铭牌，刻着“推门即入”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推了推门。门没锁，发出“吱呀”一声轻响，像是沉睡了很久的人被唤醒。
屋里很暗，只有柜台后一盏老式台灯亮着，暖黄的光圈里，坐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。男人戴着金丝眼镜，手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雪茄，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皮质账簿，封面上烫着和招牌一样的字：缄默交易所。
“请坐。”男人的声音很淡，没有温度，却奇异地让人平静下来。
顾清弦在柜台前的木椅上坐下，椅子有些硌人。他环顾四周，屋里没有窗户，墙上挂着几面老式挂钟，时针和分针都停在不同的位置，却听不到半点声响。
“需要典当什么？”男人翻开账簿，笔尖悬在纸页上，“我们这里不收金银珠宝，只收‘看不见的东西’。”
“看不见的东西？”顾清弦愣了一下。
“比如勇气、味觉、记忆力，或者……快乐。”男人抬了抬眼镜，镜片反射着台灯的光，看不清他的眼神，“只要是你身上的抽象特质，都可以当。典当的价格，看特质的珍贵程度；赎回的期限和利息，由我定。”
顾清弦的心跳得飞快。快乐？他现在哪还有什么快乐？母亲没生病前，他还会在下班路上买个甜筒，周末和朋友去看场电影，可现在，那些能让他笑的事，早就被焦虑和绝望压得没影了。
“快乐……能当多少钱？”他问，声音有些发颤。
男人低头在账簿上写了些什么，然后抬眼：“五万。期限一年，利息是你一年后的‘三个月喜悦’。也就是说，一年后你若想赎回快乐，除了归还五万本金，还要额外付出三个月能感受到喜悦的时间——这段时间里，你会比现在更麻木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