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屏息,藏在枝叶深处,指甲掐进树皮。
“多谢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忧虑,“只是……下次不必如此。生命可贵,不该轻夺。若姑娘得闲,可否下来一叙?”
我心跳如鼓,犹豫再三,还是跃了下去。
他后退了半步,并非因为恐惧,更像是一种本能。
月光下,他的脸色有些苍白,眼神却依旧清亮。“姑娘,我知你非寻常人。但杀戮终非正道,冤冤相报何时了?世间总有……”
“总有王法?总有公道?”我打断他,声音讥诮,“书呆子,你读傻了吧?这世道,弱肉强食才是铁律!”
他沉默地看着我,那目光平静,却像有重量,压得我莫名烦躁。
“至少,不该由你一人决断他人生死。姑娘,你眼中……有恨。”
我猛地别开脸。“用不着你管!”
“我感觉得到,你不是一个愿意杀戮的人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固执地钻进我耳朵,“下次若再想动手,或许可以试试抄一卷静心咒?”
我嗤笑,笑他天真,笑他迂腐。
我本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女。
后来,我又替他扫清了几次障碍,手段依旧狠辣,却避开他可能出现的时间和地点。
他甚至托客栈小二给我送来过几本佛经和道德经,我翻了两页就扔到角落,那纸张的清香却若有似无地萦绕在我的心头。
我以为我能藏得很好,继续我的杀戮,偶尔远远地嗅着他那份干净气息。
他的才学本就不凡,春闱放榜那日,他果然高中魁首。
看着他金榜题名,骑马游街,众人欢呼,我心里涌起一种酸胀的满足感。
比杀了一百个人还要充实。
我在人群里,远远望着他,他似乎有所感应,目光扫过人群,与我有一瞬的交汇。
他微微怔了一下,随即对我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,如春风拂过冰湖。
那一刻,我心跳如擂鼓。
我买下了一处清雅的小院, 请他进去坐坐。
他来的那天,我站在院中那棵梨花树下,鼓足了我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勇气,声音发颤,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“裴然……你……你愿不愿意……娶我?”
问完这句话,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等待着审判。
我知道我满手血腥,配不上他的干净。我知道这是我在痴心妄想。
他沉默了片刻。
然后,我听见他清润的声音,比平时似乎低沉了些许。
“好。”
只有一个字。却像一道光,劈开了我世界里所有的阴霾和血腥。
我猛地抬头,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,那里面情绪复杂,我看不分明。
“真的?”我声音都在抖。
“嗯。”他轻轻点头,抬手,极其轻柔地拂去落在我发间的一片梨花花瓣,“我娶你。”
二
我们只在院里拜了天地,对着明月梨花拜了堂。没有宾客,没有喜娘,只有我和他。
喝下合卺酒时,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,觉得就像一场梦。
婚后的日子,很平静。他是新科状元,很快被朝廷分配了职位。
我则努力学着做一个普通的妻子,洗手作羹汤,虽然常常弄得一团糟。
为他整理书册,只不过我更熟悉如何整理杀人利器。
在他晚归时,点亮一盏灯等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