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二十六年,虽然是秋天了,但太阳还是很毒,把土路都晒得像裂开的蜘蛛网,连村口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叶,都卷了起来。
狗剩无聊地蹲在老槐树下,手里攥着半块糠饼子,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村东头的老井。
那口供了屯里人几十年的“活命井”,如今显得不对劲。
往常的这个时候,井边早围满了挑水的媳妇、担水的汉子,木桶碰撞声能传到二里地外。
可现在,井边空荡荡的,只有几只苍蝇在井口打转,空气中飘着一股说不出的腥臭味,像死鱼烂在泥里的味道。
“狗剩!发啥呆?你爷让你去挑水,你在这偷懒?”
春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她挎着一个竹篮,里面装着刚挖的野菜,脸蛋晒得通红,额头上挂着汗珠。
狗剩回头看着春桃,指了指老井方向:“春桃姐,你看那井,不对劲。”
春桃顺着他的手看去,也皱起了眉。
只见井口飘着一层黑水,油腻腻的,还冒着细小的泡,好像开春河底翻上来的淤泥似的,哪里还有往日清凌凌的模样?
“咋回事?昨天我过来挑水还好好的。”春桃往前走了两步,刚想探头细看,突然捂住了鼻子,“好臭!这啥味?”
就在这时,村西头传来一阵哭嚎,声音怪凄厉的,听得让人心里直发毛。
“死人了!李老栓家死人了。”
有人大声地扯着嗓子喊,屯里的人瞬间涌了出来,往李老栓家跑。
狗剩和春桃也跟着跑,刚到李老栓家门口,就看到院里围满了人,哭声震天。
李老栓的儿子李二柱跪在地上,怀里抱着一个小孩,那是他五岁的儿子狗蛋。
狗蛋的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,皮肤下面泛着黑,胳膊上、腿上全是溃烂的疮,脓水顺着指缝往下流,一股腥臭味和井口的味一模一样。
“怎么会这样?昨天还是还好好的,早上起来就喊疼,没过半个时辰就没气了,”李二柱哭得撕心裂肺,“大夫呢?王大夫咋还没来?”
“来了来了!”
王大夫背着药箱,气喘吁吁地跑进来,他蹲下身,掀开狗蛋的衣服,一看那溃烂的疮,脸色瞬间白了,手都开始抖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普通的疮,是‘黑腐疮’,”王大夫声音发颤,“我年轻时在城里见过一次,染上这病的人,浑身溃烂,死得快,而且…而且会传染。”
“传染?”村民们吓得往后退了一步,眼神里满是恐惧,“王大夫,这病咋传的?狗蛋咋会染上?”
王大夫摇摇头:“我不知道,那一次城里染病的人,最后全烧了,连房子都拆了…”
他话还没说完,突然有人喊:“不好了,张屠户家也出事了,他媳妇刚才还在挑水,现在倒在院里,浑身烂疮。”
村民们更慌了,张屠户家就在老井旁边,他媳妇早上肯定去挑水了。
“是井!是那口老井!”有人指着村东头的老井,声音发颤,“狗蛋昨儿个跟张屠户家的小子在井边玩,肯定是喝了井里的水。”
这话一出,村民们炸了锅,纷纷往老井跑,有的拿石头砸井,有的往井里扔艾草,都怕沾到那黑水。
狗剩跟着跑过去,就看到他爷爷张老栓站在井边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