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破那天,血腥味和脂粉味搅在一起,熏得人头晕。
前一刻还搂着我“心肝宝贝”叫的刘老板,下一秒就被人一枪爆头。
我没叫,只是死死盯着那个踏着血走来的男人。
他用带白手套的手擦去我脸上的污秽,枪口却冰冷地抵上我的额头。
声音冰冷:“你,唱个曲儿,给爷助助兴。”
01
我的琵琶是爹爹传下来的,他说顾家的女儿,手可染翰墨,亦可动丝竹,唯独不能沾血。
可现在,我的指尖就沾着刘老板温热的血,而杀他的人,正逼我弹一首《得胜令》。
我叫顾念萍。
三天前,我还是名满江城的歌女,追捧我的富商权贵能从城东排到城西。
三天后,江城易主,新主人是拥兵自重、杀人不眨眼的北地之狼,傅云峥。
就是眼前这个男人。
他的兵冲进“一品香”时,姑娘们的尖叫和男人们的惨嚎几乎掀翻了屋顶。
我没跑,也无处可跑。
傅云峥的目光像鹰隼,精准地落在我身上,仿佛我不是个人,而是一件能估价的古玩。
“他们都说,一品香的念萍姑娘,一曲能让枯木逢春。”他把玩着手里的勃朗宁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。
我垂下眼,抱着怀里的琵琶,指尖冰凉。
“督军谬赞了,亡国之音,不堪入耳。”
空气瞬间凝固。
他身后的副官脸色大变,手已经按在了枪柄上。
傅云峥却笑了,他挥退副官,一步步走到我面前,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。
“亡国之音?”他重复了一遍,伸手捏住我的下巴,强迫我抬头看他,“那正好,我今天就想听听,这亡国之音,是怎么个销魂蚀骨法。”
他的指腹粗糙,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,摩挲得我皮肤生疼。
这是个屠夫,一个用枪杆子说话的野蛮人。
我深吸一口气,拨动了琴弦。
铮然一声,不是《得胜令》,而是一曲哀婉的《秦淮景》。
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”
我一边唱,一边看着他,目光没有丝毫闪躲。
我要让他看到,他打碎的是怎样一座锦绣江南。
士兵们的喧哗声渐渐低了下去,所有人都看着我,也看着他们的督军。
一曲终了,满室死寂。
我以为我会死,死在今天,死在他枪下。
傅云峥却松开了我,他静静地看了我许久,眼神晦暗不明。
“你叫什么?”
“顾念萍。”
“雨打浮萍的萍?”
我心头一震,没料到他一个粗鄙武夫,竟也知晓诗文。
他没再说什么,只是转身,声音冷硬如铁:“带走。”
我被两个士兵粗暴地架起来,拖出了一品香。
门外,血流成河,残阳如血。
我的琵-琶掉在地上,琴弦断了,发出一声呜咽。
就像这座城,和我。
我被塞进一辆黑色的轿车,一路颠簸,最终停在一座戒备森严的西式公馆前。
这里,就是北地之狼的巢穴。
从此,我顾念萍,再不是那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。
我成了军阀傅云峥的,笼中雀。
而他不知道的是,我进这座牢笼,另有所图。
当晚,他踏着月色而来,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和血腥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