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就在我被彻底拖入最前端一个孔洞的刹那——

吸力猛地消失了。

我重重摔落在某种富有弹性的平面上,向下陷落了片刻,又被托住。四周一片混沌的幽绿,光来自蜂巢壁自身,那些复眼消失了,只留下朦胧的光晕,映照出这个…腔体。

这里就是熊口之内。

空气浓稠得如同液态蜂蜜,每一次呼吸都费力无比,甜到发齁的腥气无孔不入地钻进肺叶,带来阵阵眩晕。脚下是类似蜂蜡的材质,却更加柔软,温热,甚至能感觉到某种缓慢的、活物般的搏动。

嗡鸣声低沉了许多,化作一种无处不在的背景音,像是这个巨大活物沉睡时的鼾声。

而那个声音,弟弟的声音,变得异常清晰,仿佛就在耳边。

“哥哥…你来了…”

虚弱,却带着一丝诡异的欣慰。

“这里…才是家…”

我挣扎着爬起来,胃里翻搅着,几乎要呕吐出蜜浆。我环顾四周,这个腔室不大,形似某种生物的胃囊,墙壁上布满褶皱,不断有细密的金色液珠渗出的,汇聚成涓流,滑落。在腔室中央,有一个略微凸起的平台,也被厚厚的、半透明的金色琥珀状物质包裹着。

那声音,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。

我踉跄着走过去。

透过那层半透明的、琥珀般的凝固蜂蜜,我看到了…

一小片褪色、腐朽的蓝色布料,边缘还挂着一个模糊的、塑料的卡通徽章。那是我弟弟走失那天穿的衣服上的!徽章是我别在他胸口,说能保护他的…

蓝色布料旁边,是一截小小的、惨白的指骨,从琥珀中微微凸出。

嗡——
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不是幻觉?不是模仿?

那下面…那琥珀里面…

“哥哥…”声音更加清晰了,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,“好黑…好重…陪我…”

巨大的悲痛和无法理解的恐惧瞬间击垮了我。我扑在那块琥珀上,手指疯狂地抠刮着那坚硬又粘腻的表面,指甲翻裂出血也毫无知觉。

“对不起…对不起!哥来了!哥来了!”我语无伦次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
为什么?为什么会在这里?!

我的抠挖似乎惊动了什么。整个腔室的搏动加快了。墙壁渗出的蜜汁变得汹涌。

同时,我旁边另一处蜂蜡壁变得微微透明起来。里面嵌着另一个身影——一个成年人,穿着和我一样的护林员制服,面容扭曲痛苦,嘴巴大张着,被金色的琥珀彻底封死。是前任!他就被封在我旁边的墙壁里!

而更远处,在不同的壁龛般的凹陷里,一个接一个的影子在幽绿光晕中显现出来。不同的衣物,不同的年代,有的几乎已化为白骨,有的还保持着临终前惊恐的挣扎姿态。他们全都被封在这蜂巢之内,像琥珀里的昆虫标本。

我们都是饵料。是这蜂巢…或者说,是“真正的熊口”储存的食粮,用以吸引更多像我们一样,被“亲人”声音骗来的飞蛾。

主任知道!他一定知道!那罐“野莓酱”…

无边的寒意裹挟着绝望彻底淹没了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