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
1 禁忌医院

民间老人常说:“断了香火的屋子别久留,停了心跳的医院别回头。”这话我听了二十多年,从记事起,每逢秋夜围炉,爷爷总爱摩挲着膝头的旱烟袋,用烟杆敲着炭盆边沿重复这句话。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,映着他满脸沟壑,倒像是把这话刻进了每道皱纹里。那时候只当是老人们编来逗小孩的噱头,听着脊背发凉,转头就忘在脑后,直到那年深秋,为了拍一组废弃医院的纪实照片,我一头扎进了城西那座封了快二十年的“安康医院”——才明白有些忌讳,原是用命换来的教训,字字都浸着寒意。

那年我刚从摄影系毕业,手里攥着台二手单反,总想着搞点“不一样”的作品。城市里的钢筋水泥拍腻了,便盯上了那些被时光遗忘的角落。先是跑遍了城郊的废弃工厂,锈迹斑斑的机床、散落的齿轮,拍出来的照片总觉得缺点魂。直到在摄影论坛上看到有人提起安康医院,说那地方藏着半个世纪的秘密,墙缝里都渗着故事,我当即拍板:就去那。

出发前三天,我特意回了趟老家,想找爷爷问问安康医院的旧事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院里的老槐树落了满地叶,爷爷正坐在堂屋的竹椅上打盹,阳光透过窗棂,在他银白的头发上镀了层金。听见动静,他缓缓睁开眼,浑浊的眼珠转了转,看清是我,嘴角牵起个模糊的笑。

“阿远,咋回来了?”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带着老人才有的沙哑。

我把相机往桌上一放,挨着他坐下:“爷,您知道城西的安康医院不?我想去拍点照片。”

爷爷的笑瞬间僵在脸上,手里的旱烟袋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烟丝撒了一地。他猛地坐直身子,枯瘦的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:“那地方不能去!”

我愣了一下,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:“就是座废弃医院,能有啥?”

“啥?”爷爷的声音陡然拔高,眼里迸出惊恐的光,“那地方是凶地!五十年前那场火,烧死了多少人?骨头都烧成灰了,怨气散不去啊!”他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,“我年轻时候去那边拉过货,亲眼看见消防员抬出焦黑的尸首,整栋楼都在冒烟,那烟是黑的,裹着火星子往天上窜,像有无数只手在抓……”

他的话没说完,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。我拍着他的背,心里犯嘀咕:都过去这么多年了,再凶的地方,也该被风吹散了吧。嘴上却应着:“我不去了,您别激动。”

爷爷这才缓过劲,死死盯着我:“记住爷的话,停了心跳的医院,走进去容易,走出来难。尤其别回头,一回头,就被啥东西缠上了。”

2 月初

我嘴上连连应承,心里却没当回事。年轻人总有股不信邪的劲,觉得那些神神叨叨的说法,不过是老一辈人的自我吓唬。现在想想,那时候的自己,真是天真得可怕。

3 雾中鬼影

出发那天是10月17号,农历九月初九,后来才知道,这日子在老黄历上写着“忌入阴地”。天刚蒙蒙亮,我就背着相机包出了门,包里塞着手电筒、压缩饼干,还有爷爷硬塞给我的护身符——一块用红绳系着的桃木片,说是他年轻时从庙里求的。我把它揣进裤兜,隔着布料能摸到木头的纹路,心里却觉得多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