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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抽走了,只剩下一具被掏空的躯壳,软塌塌地陷在冰冷的办公椅里。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无情地跳转到23:15。又一天,喂了狗。
微信弹出一条消息,来自上司:“明天早上九点,我要看到最终版方案在我的邮箱里。辛苦了:)”
辛苦你妈。我心里骂了一句,手指却条件反射般回复:“收到,保证完成。”
为了省下几十块快车费,我抓起毫无个性的双肩包,冲向电梯。城市的地铁像一条蛰伏的钢铁蜈蚣,末班车是它即将收起的最后一节尾巴。我刷开闸机,冲下楼梯,在车门关闭的刺耳警示音中,狼狈地挤了进去。
呼——我靠在冰冷的门板上,喘着粗气。车厢空荡,只有零星几人。一个穿着不合时宜厚外套的老太太,一个戴着耳机不停抖腿的年轻人,一个妆容精致却眼神空洞的白领女性,还有一个坐在最角落、低着头看不清脸的女孩。
列车哐当行驶着,窗外是流动的城市光斑,像融化的彩虹糖。我拿出手机,信号格空空如也。我皱皱眉,没太在意。
突然。
啪!
灯光彻底熄灭,世界陷入纯粹的墨黑。我的心猛地一揪。
不到一秒,灯又亮了,但不再是明亮的白光,而是一种幽幽的、仿佛来自深海的绿光,将每张脸都照得惨绿诡异。
彻骨的寒意毫无由来地席卷车厢,我胳膊上的汗毛根根倒竖,我呵出一口气,竟凝成了白雾。
不对劲。
我猛地抬头,发现刚才抖腿的年轻人坐得笔直,耳机滑落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,瞳孔涣散。那个白领女性也不再补妆,双手规整地放在膝盖上,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、非人的微笑。
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,攥紧了我的心脏。
就在这时,我对面的车窗上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、滴着血的手指划过,缓缓浮现出一行行扭曲的红色字迹:
**【末班地铁乘客守则】**
**1. 请确保您的影子数量正确,且时刻跟随您。**
**2. 切勿与穿红色鞋子的乘客对视超过三秒。**
**3. 本列车不停靠“如月站”,如听到报站,请无视。**
**4. 请勿与非乘客交谈。**
**5. 请保持安静,避免喧哗。**
**6. 列车是安全的。**
血字猩红,规则荒诞。
“搞什么鬼?恶作剧吗?”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。是那个壮汉,他刚才似乎睡着了,现在才醒,骂骂咧咧,“他妈的有病吧!谁干的?”
他目光扫视,最终落在了对面老太太脚上——一双老旧的、红得刺眼的绣花鞋。
“看什么看?说的就是你!弄这玩意儿吓唬人?”壮汉指着老太太吼道。
老太太缓缓抬头,露出一张布满皱纹、毫无血色的脸。她的眼睛没有眼白,是一片纯粹的漆黑。
规则二!
壮汉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,转为极致的恐惧。他想移开视线,脖子却像被铁钳固定住。
三秒。
老太太的嘴角猛地向耳根裂开,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、黑洞般的笑容。
没有声音。那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壮汉,像被橡皮擦从世界上抹掉,嗖地一下消失了。只剩衣服软塌塌堆在座位上,手机从裤袋滑出,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