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，李承志梦见父亲李老四。父亲面容祥和，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裳，站在一片云雾缭绕的山林里，身旁依稀可见一白一青两个身影。
“儿啊，不必挂念。”父亲微笑着，“我在山中很好，有白五兄和柳七兄做伴。你安心过日子，守住本心，便是对为父最大的孝顺。山中之约，李家子孙谨记便可，莫要再强求其他。”
李承志醒来，知是父亲托梦，心中酸楚却也释然。他知道，父亲终究是放下了人间执念，在那仙鬼共居的山中，找到了另一种归宿。
自那以后，长白山似乎更加宁静了。村民们依旧敬畏山林，偶尔有迷路的采参人或猎户，会在雾中见到指引方向的灯笼光亮，或是听见悠扬的竹笛声，循之便能安然下山。人们都说，那是山中的一鬼一仙，还在默默地守着这座山，护着那些心存善念的人。
李家世代居住在山脚下，香火不断，那“人鬼仙魔，皆有所求；心存善念，自有天佑”的训言，也成了李家的祖训，代代相传。
而关于长白山的传说，也增添了新的篇章：山中不仅有一位白衣鬼仙和一位青衣柳仙，偶尔在月圆之夜，山巅还会出现第三个身影，像个慈祥的老农，与另外两位仙友对坐饮酒，谈笑风生，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。
岁月悠悠，长白山的雪落了又化，化了又落。
李家在李承志的经营下，成了山脚下颇有名望的善人之家。他谨记父亲与仙鬼的约定，也恪守着“心存善念”的祖训，时常接济贫苦，调解乡里纠纷。村民们敬重李家，也更笃信那座神秘大山的守护之力。
李承志的儿子，取名李念山。
小念山自打会走路起，就常常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巅出神。他最爱缠着祖父讲那“白五大仙”和“柳七大仙”的故事，对山中世界充满了孩童式的向往。
“爷爷，柳仙用的酒葫芦真的能倒出喝不完的酒吗？”
“白鬼仙真的不吃人了吗？他会不会想吃糖葫芦？”
“他们和太爷爷现在是不是天天在一起下棋？”
李承志总是笑着摸摸孙儿的头，回答得含糊其辞。他既不愿打破孩子的幻想，又深知那山中的禁忌与危险，更不愿子孙再去打扰那几位“山客”的清静。
然而，孩童的好奇心如同春日的藤蔓，越是压抑，越是疯长。
这一年，李念山十岁。盛夏时节，他与几个玩伴在山脚林边嬉戏，追逐一只罕见的翠色蝴蝶。那蝴蝶翩跹灵动，忽高忽低，仿佛有意引着孩子们往深山里去。
小伙伴们陆续害怕折返，唯有李念山，被那抹翠色迷了心窍，不知不觉越走越深。待他回过神来，蝴蝶已不见踪影，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古木，陌生的林涛声呜咽作响。
他慌了，大声呼喊同伴的名字，回应他的只有空谷回音。他试图循着来路返回，却发现自己彻底迷路了。
天色迅速暗沉下来，山雨欲来，林间弥漫着湿冷的寒气。李念山又冷又怕，缩在一棵大树下，小声啜泣起来。
“呜……爷爷……爹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他身旁一株不起眼的、挂着枯藤的老树忽然轻轻摇曳起来，发出沙沙的声响，那枯藤无风自动，竟轻轻拂过他的头顶，像是在安慰他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