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室内的寒气再次被短暂驯服，趋于平缓。苏婉清盘膝坐在冰面上，周身缭绕的淡蓝色灵光渐渐内敛，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。她缓缓睁开眼，清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靠着墙壁喘息、努力平复体内寒意的林辰身上。
连日来的“疏导”与“实验”，让林辰似乎对那蚀骨的寒意有了些许微弱的抵抗力，虽然每次结束后依旧痛苦虚弱，但恢复的时间明显缩短了一些。那枚苏婉清再次弹给他的温润丹药入腹后，暖流化开，驱散冰冷的效率也似乎比以前高了。
苏婉静默地观察着他调息，直到他呼吸逐渐平稳，才淡淡开口：“感觉如何？”
林辰愣了一下，没想到她会关心这个，连忙老实回答：“好…好多了。好像…没上次那么冷了。”
苏婉清微微颔首，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。她沉吟片刻，忽然问道：“你可知何为修行？何为灵气？”
林辰茫然地摇头。他只知道仙师们能飞天遁地、神通广大，但对于具体如何做到，却一无所知。林家村没有修士，流浪时听得一鳞半爪也多是夸张的传说，进入灵溪宗后更是直接被扔进了废园，与修行知识彻底隔绝。
苏婉清看着他一片空白的模样，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，随即被一种近乎授课般的平静取代。她需要他更好地理解自身状态，以便更精确地描述“实验”时的感受。这并非出于教导之心，纯粹是为了研究效率。
“天地有灵，蕴于万物，流转不息，是为灵气。”她声音清冷，如同在背诵某种基础典籍，“修士之道，乃引气入体，炼化归元，筑道基，结金丹，化元婴，步步超脱，以求长生久视，掌握乾坤。”
她伸出纤手，指尖微凝，一缕极淡的、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气流萦绕指尖，散发出微弱的能量波动。“此即为天地灵气，经我功法牵引，显化而出。修士需身具灵根，方可感应并引动灵气。灵根有属，分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、风、雷、冰、阴、阳等，品级高下决定感应范围与炼化效率。”
林辰瞪大了眼睛，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缕白色气流，心中充满了惊奇和向往。这就是修仙的力量源泉吗？如此神奇！
“修行之境，自有划分。”苏婉清继续道，语气平淡无波，“初入门槛，需引气入体，淬炼肉身，是为炼气期。此境分一至十层，夯实基础，拓宽经脉，为日后修行之根本。”
“气满丹田，化虚为实，筑就道基，方为筑基期。至此，寿元大增，可初步御使法器，施展法术。筑基分初、中、后、圆满四境。”
“金丹大道，凝液成丹。金丹期修士，金丹不灭，神魂初固，寿元可达五百载，神通初显，能遁光飞行。”
“丹破婴生，是为元婴期。元婴乃修士第二生命，即便肉身损毁，元婴亦可遁逃，觅地重生。此境修士，已是一方巨头，手段通天。”
“元婴之上，更有化神、炼虚、合体、大乘乃至最终渡劫飞升之无上境界。然此等境界玄奥莫测，非我等所能窥探。”
她简单阐述了前几个大境界，至于后面的，对于如今的林辰而言，知道名字都是一种奢侈。
林辰听得心神摇曳，仿佛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。炼气、筑基、金丹、元婴…每一个境界都代表着更强大的力量和更悠长的生命，是他过去无法想象的世界。
“那…师姐您是什么境界？”他忍不住小声问道，问完就后悔了，生怕触怒对方。
苏婉清瞥了他一眼，倒并未动怒，只是淡淡道：“筑基中期。若非玄阴之体反噬，本该尝试冲击后期。”
筑基中期！林辰暗暗咋舌。对他而言，这已经是需要仰望的存在了。
“那我…”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，“我炸了测灵碑，是不是…就没有灵根？无法修炼了？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绝望。
苏婉清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，带着那种熟悉的探究意味：“测灵碑测的是常规灵根。你的情况…特殊。”
她顿了顿，似乎在组织语言：“你体内那股力量，浩瀚古老，层次极高，远非寻常灵气可比。它似乎自行其是，排斥外界探知，更无法被现有体系轻易吸纳转化。这或才是测灵碑崩毁之因。至于灵根…或许有，但已被其彻底掩盖；或许…你本就无常规灵根，而是某种更为特殊的…‘载体’。”
这个判断，是她多日观察和感知的结论。林辰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容器，里面却装着一片狂暴的、未经驯化的海洋。常规的修炼法门，对于他而言，恐怕如同试图用竹篮打水，徒劳无功。
林辰的心沉了下去。果然…他还是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修炼吗？
但苏婉清接下来的话，又让他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。
“然，大道五十，天衍四九，人遁其一。万物总有一线生机。”她看着林辰，“你既能引动那股力量，虽不可控，却证明你与它并非完全隔绝。近日你服用丹药，吸收灵食，身体强度与恢复力皆有细微提升，证明外在灵气滋养对你依旧有效。只是无法如他人般主动纳气修炼，凝聚修为罢了。”
“那…那我该怎么办？”林辰急切地问。
“两条路。”苏婉清伸出两根手指，语气冷静得像在分析药性，“其一，寻找到能真正契合你体内那股力量的、独一无二的修炼法门。此法必然极难，或许早已失传，或许…根本不存在于当世。”
“其二，”她目光扫过林辰，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意，“继续现状。”
“现状？”
“依仗外力滋养，强化肉身与神魂。同时…”她顿了顿，“竭力掌控，哪怕只是一丝一毫，你体内那‘鸿蒙’之力。”
“鸿蒙？”林辰捕捉到这个陌生的词。
苏婉清移开目光，并未深入解释：“姑且称之。你若能引导其亿万分之一，化为己用，其效恐远超寻常苦修。然此法险峻，稍有不慎，便是爆体而亡，或厄运反噬，殃及自身。”
两条路，都艰难无比，希望渺茫。
林辰沉默了。原来他的前路，依旧是一片迷雾和荆棘。
然而，比起之前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，此刻至少有了两个模糊的方向。尤其是第二条…掌控那“鸿蒙”之力？虽然他完全不懂，但想到那枯草复生的奇迹，心中又不禁生出一丝渴望。
“我…我想试试…”他抬起头，眼神里带着一丝倔强和微弱的光，“试试第二条路。”
苏婉清对于他的选择并不意外，只是淡淡提醒：“路是你自己选的。日后若被力量反噬，神魂俱灭，莫怪他人。”
她的警告冰冷而直接，却让林辰更加清醒。他重重点头：“我明白。”
“既如此，肉身便是你最初的‘容器’。”苏婉清道，“从今日起，除丹药灵食外，需辅以锤炼。明日开始，完成杂役后，于院中负石奔跑，直至力竭。我会酌情增减重量。”
这并非什么高深炼体术，甚至可说是最原始笨拙的方法，但对于一无所有的林辰而言，却是目前唯一能做的。
“是！师姐！”林辰大声应道，眼中燃起前所未有的斗志。
虽然前路艰难，但至少，他知道了自己身处在怎样一个广阔的世界，知道了自己体内那令人厌恶的“霉运”究竟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存在，也知道了…自己或许并非完全没有未来。
废园依旧冰冷，但他的心里，却因这残酷而真实的认知，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苗。
他需要变得更强。更强，才能更好地充当“实验品”，才能…活下去，去触碰那渺茫的希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