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一轮极限负重和枯燥静坐结束后，林辰瘫倒在墙角，感觉身体像被拆开又胡乱组装回去，每一寸血肉都在尖叫抗议。精神上的疲惫更甚，那种强行凝神内观却一无所获的虚无感，几乎要将他吞噬。
就在他意识模糊，快要昏睡过去时，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沁人心脾的奇异药香钻入鼻腔。
他费力地睁开眼，只见苏婉清不知何时站在他面前，纤白的手掌中托着一枚龙眼大小、色泽黯淡、表面甚至有些凹凸不平的丹药。这丹药与他之前服用的莹润丹药截然不同，不仅卖相不佳，散发出的药香也时断时续，仿佛随时会散去。
“服下。”苏婉清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，将丹药递到他面前。
林辰挣扎着坐起来，接过丹药，有些迟疑。这丹药看起来…像是炼坏了的次品？甚至像是…毒药？
“此乃清心丹废丹，药力残存不足一成，杂质颇多，于修士而言与毒药无异，服之无益，反损经脉。”苏婉清仿佛看穿他的心思，冷淡地解释道，“然你经脉未开，丹田未辟，无从损伤。其中残存药力与杂质，或可进一步刺激你的肉身，助其淬炼。”
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风险自担。若承受不住，爆体而亡，亦是你的命数。”
废丹！毒药！爆体而亡！
这几个词如同冰水浇头，让林辰瞬间清醒，冷汗涔涔而下。他捏着那枚粗糙的丹药，手指微微颤抖。
吃，还是不吃？
他看着苏婉清那双平静无波、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再普通不过的投喂实验的眼睛，一股莫名的倔强忽然涌上心头。
她都不怕他死，他还有什么可怕的？死了，或许也是一种解脱。若是没死…或许真能如她所说，能变得更强一点？
“我吃。”林辰深吸一口气，眼神里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，仰头便将那枚废丹吞了下去！
丹药入口的瞬间，并未化开，反而如同吞下了一颗粗糙的石子，噎得他喉咙生疼。但下一刻，那“石子”仿佛在他胃里猛地炸开！
一股狂暴混乱、远不如之前丹药温和的暖流，夹杂着无数尖锐刺痛的感觉，猛地爆发开来，疯狂冲刷向他的四肢百骸！
“呃啊——！”
林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，整个人猛地蜷缩起来，额头上青筋暴起，脸色瞬间变得通红！
热！难以形容的燥热！仿佛体内被点燃了一把野火，肆意焚烧！与此同时，那暖流中似乎还混杂着无数细小的、冰冷的针尖，在他经脉血肉中胡乱穿刺，带来撕裂般的痛楚！
这感觉，比之前承受寒气反噬还要痛苦数倍！完全是毁灭性的冲击！
“运转我昨日教你的粗浅呼吸法！引导！竭力引导！散入血肉！”苏婉清冰冷的声音如同鞭子般抽在他几乎溃散的意识上。
林辰死死咬住牙关，牙龈几乎咬出血来。他拼命回忆着苏婉清前日随意指点的那几句最基础的、连功法都算不上的吐纳口诀，试图以此引导体内那股狂暴的乱流。
这无异于螳臂当车。那混乱的药力根本不受控制，在他体内横冲直撞，破坏着一切。
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渗出细密的血珠，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，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。
苏婉清就站在一旁，面无表情地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丝反应，指尖灵光微闪，似乎在记录着什么数据，冷静得令人心寒。
就在林辰感觉自己真的要炸开、意识即将被痛苦彻底淹没时——
他体内深处，那一直死寂沉寂、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被引动的“鸿蒙”之力，似乎被这外来的、蛮横的破坏性能量微微触动了一下。
如同沉睡的巨龙被蚊蝇叮咬，虽未苏醒，却本能地散发出一丝极其微末的气息。
嗡…
一股难以形容的、古老而浩瀚的意蕴，极其短暂地扫过林辰的四肢百骸。
那原本狂暴肆虐的废丹药力，在这丝意蕴扫过的瞬间，仿佛遇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存在，竟猛地一滞！虽然并未被吸收或炼化，但那股横冲直撞的破坏性势头，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住、抚平！
肆虐的洪流，变成了虽然依旧庞大混乱、却不再那么具有毁灭性的潮水。
同时，林辰那被极限锤炼过的肉身，仿佛干涸了无数年的海绵，开始本能地、贪婪地吸收着这些被“抚平”后的药力能量，以及…那些尖锐的杂质！
痛苦依旧存在，却从粉身碎骨的级别，下降到了筋断骨折的程度。
林辰抓住这喘息之机，拼命运转那粗浅的呼吸法，凭着多日静坐磨砺出的那一丝微弱的精神力，竭力将这股混乱的能量引导向周身血肉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也许是一炷香，也许是一个时辰。
当最后一丝混乱的药力被身体强行吸收殆尽后，林辰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，浑身被汗水和血污浸透，瘫软在地，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但他还活着。
他没有爆体而亡。
极致的虚弱和残留的刺痛感包裹着他，然而，在这无比的痛苦之后，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，缓缓从身体最深处弥漫开来。
他感觉自己的血肉变得更加紧实，筋骨似乎也强韧了一分。五感变得异常敏锐，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远处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，能闻到泥土深处湿润的气息。
苏婉清蹲下身，指尖再次点在他的手腕上。这一次，她的眉头极其轻微地挑动了一下。
她清晰地感知到，林辰的肉身强度，在刚才那番恐怖的冲击下，竟然有了一个明显的跃升！气血也旺盛了不少。那废丹中的药力和杂质，似乎真的被他那古怪的身体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“消化”掉了。
更让她在意的是，刚才那股一闪而逝的、古老而浩瀚的波动…
“感觉如何？”她收回手，问道。
“…快死了…”林辰声音嘶哑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，“但…好像…又活过来了…”他尝试着握了握拳，感受到一股远超从前的力量在血肉中流淌。
苏婉清站起身，淡淡道：“看来，你这‘容器’，比预想更能‘装’。”
她的目光扫过林辰狼狈却隐隐透出精悍的身躯，眼中算计的光芒再次闪烁。
“废丹…或许比正品丹药，于你更有效。”
林辰闻言，浑身一颤，想起刚才那生不如死的痛苦，脸上瞬间血色褪尽。
但苏婉清接下来的话，却让他愣住了。
“从明日起，负重加倍。静坐时辰延长半个时辰。”她语气平淡，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，“我会再寻些‘合适’的废丹来。”
这不是商量，是通知。
林辰躺在地上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，心中五味杂陈。更痛苦的折磨即将到来，但…变强的路径，似乎真的以这种残酷的方式，在他脚下延伸开了一点点。
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“废丹”冲击，也不知道苏婉清所谓的“合适”究竟意味着什么。
但此刻，体内那澎湃的气血和新增的力量，却像是最诱人的毒药，让他无法说出拒绝的话。
他闭上眼睛，艰难地吐出一个字：
“…是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