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
嗡鸣!

如同亿万只毒蜂在颅骨内同时振翅!无数重叠的、尖锐的、嘶哑的、令人牙酸心悸的骨骼摩擦与震颤声,从凹坑的每一个角落、从每一具亮起幽蓝光点的骸骨身上爆裂开来!声音不再是单一的个体,而是汇聚成一片冰冷、狂躁、充斥着纯粹毁灭欲念的死亡潮汐,狠狠拍击在凌皓的灵魂之上!

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万分之一秒。

凌皓的瞳孔收缩到极致,映出那片骤然亮起的、密密麻麻的幽蓝光点之海。每一簇光点都是一道死死锁定他的、冰冷的死亡凝视!恐惧如同冰水灌顶,瞬间冻结了血液,攥紧了心脏,让他四肢百骸僵硬如石!

下一瞬,时间恢复流速,化作汹涌的杀戮风暴!

咔嚓!咔嚓!咔嚓!

骨骼撞击岩石的脆响如同爆豆!凹坑中,数十具形态扭曲的灰黑骸骨动了!它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纵的傀儡,又像是从亘古长眠中被惊醒的饿鬼,以完全违背常理的、扭曲而迅猛的姿态,从巨石缝隙间、从尸骸堆深处弹射而起!

有的四肢着地,如同爬行的巨蜥,粗壮的尾骨横扫,带起碎石飞溅;有的反关节跃起,如同畸形的螳螂,细长尖锐的骨刃撕裂空气;有的骨架庞大臃肿,如同推土机般轰隆隆冲撞而来!速度极快,带起的腥风瞬间扑到凌皓面前!无数闪烁着幽蓝鬼火的眼洞(如果那能称之为眼洞)死死钉在他身上,汇聚成一张死亡的罗网!

退无可退!避无可避!

凌皓背靠冰冷的断墙残垣,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虚脱而剧烈颤抖。死亡的冰冷气息几乎要冻结他的思维。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左臂——那条早已麻木、如同沉重累赘的废肢根部,那枚沉寂片刻的青铜指环,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凶戾滚烫的灼热感!

嗡——!

一股狂暴、冰冷、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堤坝!眼中那因恐惧而弥漫的血色,瞬间被指环的凶芒和神血的金辉彻底淹没!喉咙深处,压抑不住的、混合着剧痛与暴戾的咆哮轰然炸响!

“吼——!”

仿佛濒死野兽最后的疯狂!

他不再试图闪避那来自四面八方的骨爪、骨刃、冲撞!身体被那股汹涌的凶戾本能彻底接管!右臂猛地撑地,不顾左臂撕裂般的剧痛,竟以半跪的姿态悍然前冲!

目标——正前方一只最先扑到、形似巨蜥、尾骨如钢鞭般横扫而来的骸骨怪物!

速度!超越了他身体极限的速度!

在指环凶戾力量的催逼下,他体内的神血疯狂燃烧,那缕微弱的地脉之气被强行压榨,混合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,化作一股惨烈的爆发力!

砰!

他竟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足以抽碎岩石的骨鞭,身体如同炮弹般撞入巨蜥骸骨的怀中!覆盖着淡淡土黄光晕的右肩,狠狠撞在对方相对纤细的胸肋骨架上!

咔嚓嚓!

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爆开!那巨蜥骸骨看似粗壮,但胸肋骨架在凌皓这蛮牛冲撞般的力量下,竟如同腐朽的枯枝般寸寸断裂!墨绿色的粘稠液体(如果那能称之为血液)混杂着骨渣喷溅而出!

但凌皓的代价同样惨重!左肩被巨蜥骸骨垂死挣扎时挥下的、布满倒刺的前爪狠狠划过!本就焦黑破碎的皮肉被瞬间撕开更大的裂口,深可见骨!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,眼前阵阵发黑!

“嘶——!”身后,尖锐的破空声已至!一只反关节跳跃、如同螳螂般的骸骨怪物,两柄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骨刃,如同死神的剪刀,交叉绞向他的脖颈!

躲不开!

凌皓眼中凶芒爆闪!他甚至没有回头!撞碎巨蜥骸骨的身体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向侧面翻滚!嗤啦!骨刃擦着他的后颈和右臂外侧掠过,带起一溜血珠和破碎的皮肉!冰冷的锋锐感贴着皮肤划过,留下火辣辣的割裂痛楚!

翻滚尚未停止,第三波攻击已然降临!

轰隆隆!那只如同攻城锤般庞大臃肿的骸骨巨怪,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,轰然冲到凌皓翻滚的路线上!巨大的、布满裂纹的骨质脚掌抬起,如同崩塌的山岳,带着毁灭的阴影,朝着他的头颅狠狠踏下!

避无可避!力量悬殊!

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!

“呃啊啊啊——!”凌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!在巨足落下的最后一刹,他蜷缩的身体猛地弹起!不是后退,而是向前!如同扑火的飞蛾,朝着那庞大骸骨怪物支撑身体的、相对脆弱的膝关节内侧,被指环凶芒覆盖的右拳,倾尽所有残存的力量和暴戾,狠狠轰出!

玉石俱焚!

噗嗤!

覆盖着土黄光晕的拳锋,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朽木!那粗壮的膝关节在巨怪自身重量和凌皓这凝聚了所有凶性的一击下,发出不堪重负的爆裂声!墨绿色的浆液和碎裂的骨片如同烟花般炸开!

轰隆!

庞大的骸骨巨怪失去平衡,如同倾倒的巨塔,朝着侧面轰然砸落!砸得地面剧震,碎石如雨!

而凌皓,也被那巨大的反震之力和巨足带起的冲击波狠狠掀飞!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射出去,重重撞在后方另一处坍塌的巨石堆上!

噗——!

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狂喷而出!眼前彻底被血色和金星覆盖!全身的骨头似乎都碎了,左臂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知觉,只有指环处传来的、如同跗骨之蛆的凶戾寒意和剧痛在疯狂啃噬。右臂剧烈颤抖,拳骨皮开肉绽,鲜血淋漓。

他瘫软在冰冷的碎石堆里,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。鲜血不断从口鼻和全身伤口涌出,迅速在身下积成一滩暗红。视野模糊,意识如同风中残烛,在剧痛和寒冷的撕扯下飘摇欲灭。

耳边,那令人疯狂的骨骼嗡鸣并未停止。凹坑中,更多的幽蓝光点亮起,更多的扭曲骸骨正从尸堆中爬起,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,朝着他这垂死的猎物,再次汇聚、逼近!那冰冷的死亡气息,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。

要死了吗?

父亲的血书…玄禹前辈的消散…指引到此为止了吗?

怀中的《山海秘闻》依旧滚烫,却再无法提供给他一丝站起来的力气。

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坠入黑暗深渊的刹那——

嗡!

一股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、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空间波动,突然从他身下靠着的这片坍塌巨石堆深处传来!

这波动极其隐晦,若非他此刻体内神血因濒死而异常活跃,若非他正被指环的凶戾力量侵蚀而灵觉被扭曲放大,几乎无法察觉!

波动传来的方向…就在他后背紧贴的这块巨大岩石之后!

几乎同时,那本紧贴心口、滚烫的书册,突然传递来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强烈的、近乎痉挛的牵引力!不再是之前指向凹坑深处的模糊方向,而是精准无比地、死死“拽”着他,指向身下这片巨石堆的深处!

那里…有东西?!

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,如同垂死挣扎的火苗,猛地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中燃起!

活下去!必须活下去!
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绝望!凌皓猛地咬破舌尖!尖锐的刺痛带来一丝极其短暂的清醒!他涣散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只离他最近、正张开布满獠牙的骨口噬咬而来的骸骨怪物!

它的脊椎连接处!那簇幽蓝光点最核心的位置!一个极其细微、仿佛天然存在的裂纹缝隙!

机会!唯一的机会!

“嗬…!”凌皓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,用尽残存的所有意志和最后一丝力气,驱动那只鲜血淋漓、颤抖不止的右手,五指成爪,不再试图攻击,而是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,狠狠抓向那骸骨怪物脆弱的颈椎缝隙!

噗!

覆盖着指环凶芒和最后神血之力的指尖,如同烧红的铁钎,精准地刺入了那道细微的骨缝!

咔嚓!

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却仿佛敲碎了某种核心的脆响!

那扑到眼前的骸骨怪物,动作猛地一僵!眼眶中疯狂闪烁的幽蓝鬼火如同被掐灭的蜡烛,骤然熄灭!整个骨架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支撑,哗啦一声散落在地,变成一堆真正的枯骨!

有效!弱点在脊椎连接处的核心!

但凌皓也付出了代价!强行催动力量的右手,五指指骨传来清晰的裂响,剧痛钻心!更可怕的是,强行催动指环的力量,引来了更凶猛的反噬!一股冰冷的、带着毁灭意念的凶煞之气,如同毒蛇般沿着手臂经脉疯狂倒灌,瞬间冲击心脉!他眼前彻底一黑,鲜血从七窍中缓缓渗出,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,朝着无底的黑暗深渊极速坠落…

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瞬,他模糊的视野似乎捕捉到,在凹坑更高处、那片坍塌宫殿残骸形成的悬崖边缘,几道更加高大、骨骼呈现出诡异玉白色泽、眼眶中燃烧着深紫色火焰的身影,正无声地俯瞰着下方这片混乱的杀戮场。其中一道身影缓缓抬起了手臂,臂骨末端,赫然延伸出一截如同白骨哨笛般的奇异结构,对准了他所在的方位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