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怔,这称呼透着股久违的乡土气,带着点豫南口音,是原身老家那边的腔调。扭头一看,是个穿着细布长衫、背着布包袱的中年男子,面相有些眼熟,颧骨上还有颗痣,跟原身记忆里某个模糊的人影渐渐重合。
那人瞧清我脸,顿时笑了,露出眼角的褶子:“真是你啊!刚才远远瞧着背影像,还不敢认!我是你邻村的王叔啊!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,记不记得?那年你爹去镇上贩布匹,还带着你在我家吃过红薯粥!”
原身的记忆模糊浮现,似乎是有这么一位老乡。我赶紧换上笑脸:“王叔!您怎么来京城了?”
“来做点小买卖,刚谈完一桩生意。”王叔上下打量我,眼中满是淳朴的惊叹,“哎哟,真是女大十八变,越变越好看!这通身的气派!在京城这是……发达了?”
我干笑两声:“还行,还行。”
王叔压低了声音,带着点与有荣焉的神秘:“我近日在老家那边都听人传呢,说筠丫头你在京里当了官了?了不得啊!给叔说说,做了个什么官呀?”他眼里闪着好奇的光,一副“快告诉我让我回去炫耀”的期待。
我:“……”
当官?我一个侯府小姐当哪门子官。这误传得有点离谱。
我看着王叔那热切又八卦的脸,现代人灵魂里那点恶搞的DNA瞬间动了。反正老家离得远,他也不知道京城里永嘉侯府小姐的“赫赫威名”。
我当即垂下眼,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“羞涩”,抿唇一笑,声音压得比王叔还低,气声幽幽:
“大狗狗。”
王叔:“……啊?”
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,眼睛眨了眨,嘴里无意识地重复:“大…大狗狗?”那困惑几乎凝成实质。
紧接着,不知哪根筋突然搭上了线,他猛地一拍大腿,恍然大悟,声调骤然拔高,充满了无比的钦佩与激动:
“哦——!!明白了明白了!了不得!了不得啊!原来是侍郎大人!失敬失敬!哎哟喂,咱们村真是祖坟冒青烟了,出了您这样一位大官!侍郎!那可是天大的官啊!”
我:“……”
我努力绷住脸,维持着高深莫测又略显谦逊的微笑,内心已笑到打鸣。谐音梗,永不过时!哪怕跨时空!
“王叔过誉了,低调,低调。”我矜持地点点头。
王叔却激动得脸都红了,搓着手,连连道:“该有的排面必须有!回头我就给村里去信!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!大狗狗……啊不,侍郎大人!您忙!您先忙!我不打扰了!”
他几乎是躬着身子退开的,走远了还回头冲我竖大拇指,脸上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。
丫鬟春晓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,等人走了,才磕磕巴巴道:“小、小姐……这……侍郎……狗……”
我终于忍不住,噗嗤笑出声,肩膀直抖:“没事儿,老乡乐呵一下嘛。走吧,买胭脂去。”
我心情大好,觉得天也蓝了,风也清了,连路边蹲着的那条秃毛黄狗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几分。
然而这好心情并没持续太久。
当晚,永嘉侯府设宴,款待几位宗室亲王和重臣。毫无疑问,摄政王萧彻位居主宾。
也毫无疑问,我作为侯府嫡女,被迫出席作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