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阮薇站在原地,看着他走向书房的背影,宽阔却从未真正属于她。胃里的药片似乎失去了作用,那疼痛变本加厉地翻涌上来,尖锐地搅动着。

几分钟后,他从书房出来,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,步履匆匆,这次终于看向她,眉头习惯性地蹙起: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
阮薇的声音干涩得发哑:“这么晚了……要去哪?菜……还热着。”

她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文件袋上,那里面是什么,她大概猜得到。林柔,他永远放在心尖第一位的白月光,最近想开个画廊,这些大概都是他动用人脉为她整理的资料和计划书。她的结婚纪念日,比不上林柔一个突如其来的噩梦。

傅斯年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,像是奇怪她为何多此一问:“柔柔那边有点事,情绪很不稳定,我得过去看看。”

就在这时,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。他立刻接起,语气是毋庸置疑的承诺:“马上就到了,别担心。”

电话那头,林柔的嗓音带着哭过的鼻音,黏黏糊糊地传来,穿透力极强:“嗯……你快点来。斯年哥,家里好黑,我一个人害怕……你要抱着我睡才能好……”

傅斯年没立刻回答,只下意识地瞥了阮薇一眼。

阮薇也正看着他,眼神空茫茫的,没有什么情绪,像一潭枯竭的死水。

他像是被那眼神刺了一下,转开视线,对着话筒,声音压低了幾分,却依旧清晰地落入阮薇耳中:“别胡说……好了,先这样,等我到了再说。”

通话结束。

他收起手机,语气理所当然,甚至带着一丝被她“耽搁”后的烦躁:“她情况不好,我只是去陪她一会儿。你……别胡思乱想,先睡吧。”

说完,他再没停留,拉开门,身影迅速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。

沉重的防盗门“咔哒”一声合拢,落锁。

彻底隔绝出一个死寂的世界。

客厅里只剩下阮薇一个人,对着满桌冰冷和跳跃的烛火。

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,裹挟着三年积攒的所有委屈、不甘、痛苦和绝望。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烈的紧缩,比胃部的癌痛更加难以忍受。

她缓缓走回餐桌旁,手指颤抖地拿起那只注满红酒的酒杯。殷红的液体在烛光下晃动,像血。

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,笑声空洞,带着泪意,却最终没有眼泪流下来。

眼泪早就流干了。

她放下酒杯,没有再看那桌菜一眼,转身一步步走向卧室。

动作机械地打开床头柜最下面一层的抽屉。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小瓶。

一瓶尚未开封的安眠药。是几个月前,她疼得整夜整夜无法入睡时,医生开的,叮嘱她极量一片。她一直很听话,只在自己实在撑不住的时候,才会掰开半片。

现在,不需要了。

她拧开瓶盖,将里面所有的白色小药片尽数倒在掌心,密密麻麻,像一场无声的判决。

然后,她仰起头,和着喉咙里翻涌的、命运馈赠的所有苦涩,平静地,将那一把能终结一切的白色,全部吞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