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
系统道:“刚刚撞到你的人,叫陈安。19班的人,他虽胆小怕事,瘦瘦小小,但因为是斜眼被班上的人隐形霸凌。”

“只是因为斜眼就被霸凌?”沈倦安不解地问。

系统似是叹了口气,“斜眼,胖,矮,穷,丑等等,都可以成为霸凌者的理由,他们甚至可以随便捏造一个借口,一个谣言,就去孤立一个人。”

“因为霸凌本身,是不需要理由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沈倦安未说完的话被打断。

“他被那些霸凌者下了一个任务,让祁宴错过第一次月考,就保证以后都不会打他。”

沈倦安无语地问:“这什么奇葩任务啊,而且那些人的话他怎么会信。”

“其实陈安不反对霸凌,而那些人的话他也没信过。”

“不是,这……怎么可能?”沈倦安坐在床上,手按着床沿的软垫,指节捏得泛白。

系统的声音近了些,“周杨明有句话说的没错,在你眼中,钱可能算不上什么,但对一些人来说,是命。”

“陈安每一次被霸凌会收到一笔封口费,一人四百,加在一起,总共两千。对霸凌者而言,不过是很小的数字,却能买下他的尊严。”

“他还有个妹妹,叫陈静,她知晓,却并不反对。没有这笔钱,他爸赌博的窟窿根本就填不上,他们又怎么上学,怎么活下去。”

“那我……”沈倦安迷茫地仰头。

“怎么,你想救他?”系统嗤笑一声,“沈倦安,陈安后来做了许多类似的任务,他把祁宴的人生弄得破败晦暗,就连最开始的那桶脏水也有他的参与,你,还想救他吗?”

“沈倦安,祁宴原本是书里的反派,但因为你来了,是你让他成了主角,那现在的反派,是陈安。”

系统冷冷地笑着,而沈倦安只是把目光凝在祁宴身上,却说不出来话。

“哪有那么多的反派,这世间,多的是苦命人。”

“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年龄不大,却以折磨羞辱人为趣吗?”

“因为恶由人生,人比鬼恶。”

系统在沈倦安耳边不断地念着,他头痛得快要炸开,突然头上就覆上了一双手,轻柔地按着。

指头的茧蹭得沈倦安有些痒,更多的却是心疼。

“祁宴,我总是想不明白一些事。”沈倦安紧皱的眉头慢慢松了下来,听见祁宴说,“哪有人活得通透,有些道理,是到死才琢磨透的。”

深夜,跑出校门的陈安被堵在校门不远处的树林里,他顺从地低着头,那些人不爱看自己的斜眼,他也就不再抬头。

“嘿,陈安,校园的监控又修好了,你再带我们找个地。”不知道是谁说的话,他也从未认真看过他们的脸,恶魔变换外壳,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。

“好。”陈安带着人往他家的巷子里走,几个人走在一处,像玩在一起的同学,从外人看来,和那些个欢声笑语的同学没什么不同。

只是他们走向未来,而陈安看不到未来。

陈安停了步子,说道:“这里没人。”

是在他家门口,当然没有人,陈安很少见到赌博的父亲回过家,只是他叫陈静别出声,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听话。

还没等他想完,一股力把他踢地跪了下去,粗砾的地面磨着他的膝盖,有点疼,对比打在身上的疼,只能算得上一点。

巷口处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,却照不到巷子的深处。

陈安也说不上来疼不疼,好像是习惯了吧,拿尊严换6万,倒也算得上值当。

但陈安不知道为什么,他就是会在疼的时候想妈妈,很想很想。

他怕妈妈因为自己留下来,也怕妈妈离开自己。

妈妈走的那个夜晚,似乎也像这样黑,他和妹妹都很安静,倒也像极了他们的名字,没有大哭和喊叫,他们只是躲在床底下,看着妈妈走出了门。

过了好一会,他们才敢发出细细的呜咽声。

陈安一遍遍地想着,妈妈是自由的,从脐带剪短的那一刻起,妈妈就应该飞起来,而不是被隐形的脐带拽下来,被世道责备。

而现在的陈安忍受着身上的疼,依旧是安静的,没出声,但他们用刀片划过的时候太疼了,他没忍住叫出了声,被划地更用力,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开。

他听不清周围的笑声和羞辱的话语,但他在嘈杂里听见了她妹妹的哭声,他艰难地抬起头,嘴角生生扯出一个笑,一定很难看吧,他想。

陈静躲在黑暗的角落里,她的哥哥被打的皮开肉绽,却用口型跟她说没事的。

她拼命捂住嘴,发出很轻的呜咽声,手上挂满了咸涩的泪。

为首的人朝她看了过来,陈静惊恐地睁大眼,那人手上的动作停了,带着她哥的血的手比了一个“嘘”的手势。

他说:“嘘,安静。”

安静些,黑暗的角落里就照不进光亮了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久到陈静甚至连那点很轻的呜咽也发不出,久到仿佛世界真的安静下来,那些人走了。

临走前,那人掰过陈安的下巴,“怎的连个手机也没有,大家还得为了你取钱。”

那几个人哄笑开,把钱洒地上的时候有人踩了踩,有人抹上了陈安的血,笑着说:“捡啊。”

陈安跪在地上,一张一张地捡了起来,几人觉得没意思,也就走了。

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房间,滑坐在地上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陈静哭着跟了上来,“哥……哥,我不要钱了,我不要……钱。”

陈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,想安慰陈静,本来想摸摸她头的手顿了顿,擦了擦手上的血和指缝间的脏污。

他太疼了,所以想让手插进地底下,但巷子里的地太硬了,他还是很疼。

他拍了拍陈静的脑袋,“不怕。”

见陈静还是哭着,又把钱分出一点递给她,笑着说“不哭啦,钱给你买点好吃的,等哥哥赚够了钱,我们就去别的地方租房子,好不好呀。”

“不好。”陈静有点别扭地答道。

“为什么呀。”陈安把妹妹抱在怀里,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。

“走了的话,妈妈就再也找不到我们了。”陈静的泪好像流个没完,浸湿了陈安胸口的衣服,也在他心里下了一场细雨。

陈安把妹妹从怀里扯出来,拿着一旁的纸巾把她的脸擦拭干净,“妈妈走了,不会回来了。”

他哄着陈静睡了后就进了浴室,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少年瘦弱的身躯上,旧伤和新伤交错,像盛开的血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