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她把成绩优异的晓梅送去插队。
结果儿子没一个孝顺的。
倒把女儿的一生毁了。
“所以娘现在要弥补。”她拉住晓梅冰凉的手，“从今往后，你们有的，晓梅一样不会少。”
最小的林卫民突然蹦起来：“那我对象要的自行车怎么办？您答应过的！”
陈桂芬这才想起。
前世为了老二的婚事，她咬牙买了辆凤凰牌自行车。
结果新车没骑三天，就被亲家借走不还了。
“买不起。”她硬邦邦地回绝，“有本事自己攒钱。”
三个儿子齐刷刷看向父亲。
林建国清了清嗓子：“桂芬啊，孩子们结婚是大事……”
“晓梅活命就不是大事？”陈桂芬冷冷的看着生活了半辈子的男人，“林建国我告诉你，从今天起，咱家的钱我说了算！”
屋里死一般寂静。
林建国盯着妻子看了半晌。
突然抄起棉袄就往外走。
“爹！”三个儿子慌了。
“我去值班室睡。”林建国摔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桂芬，“你最近……很不对劲！”
这一夜。
晓梅搂着两个孩子睡在里屋。
陈桂芬独自在外间辗转反侧。
凌晨时分。
她摸黑起来，从五斗柜最底层掏出个蓝布包。
里面是她偷偷攒的私房钱，前世全贴补给了儿子们。
月光透过窗户，照在熟睡的小芳脸上。
孩子嘴角还挂着笑，怀里紧紧抱着新外套。
陈桂芬轻轻抚平她纠结的眉毛。
想起前世听说这孩子被张家人卖给老光棍当童养媳。
不到十岁就跳了井。
“这辈子不会了。”她在心里发誓。
第二天是厂休日。
陈桂芬天没亮就起来和面，蒸了满满一笼白面馒头。
晓梅醒来时，看见灶台上金黄的煎鸡蛋和冒着热气的豆浆，还以为在做梦。
“快吃，吃完娘带你去街道办。”陈桂芬给两个孩子各夹了块鸡蛋，“小芳花儿跟姥姥在家玩好不好？”
小芳正啃馒头啃得欢，闻言立刻缩到妈妈身后。
小花更直接，“哇”地哭了起来。
“造孽啊……”陈桂芬鼻子一酸。
孩子这是怕又被丢下。
最后只好全家出动。
经过厂区宣传栏时，红纸黑字的‘严打’标语格外醒目。
晓梅不自觉发抖。
陈桂芬握紧她的手：“别怕，现在政策不一样了。”
街道办王主任是陈桂芬的老姐妹。
一见晓梅就红了眼眶：“丫头怎么瘦成这样？”
等看完晓梅身上的伤，更是拍桌大骂：“桂芬啊，你早该把丫头接回来的！”
从街道办出来，晓梅兜里多了张临时工作证。
下周一就能来当办事员。
陈桂芬又领着她去派出所补了户口。
顺便把俩孩子的名字改成林小芳和林小花。
“娘，我总觉得像做梦……”回家的路上，晓梅不停摸着工作证，“我真能当街道干部？”
“这才哪到哪。”陈桂芬笑着捋捋女儿枯黄的头发，“以后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迎面撞上匆匆跑来的邻居吴婶：“桂芬！快回家！你男人带着三个儿子要把晓梅的东西扔出去！”
陈桂芬拔腿就跑。
远远就看见家门口围满了人。
林建国正指挥着三个儿子往外搬被褥。
晓梅那件新买的红毛衣被随意丢在雪地里。
“住手！”陈桂芬一声厉喝，冲上前捡起毛衣拍打积雪，“林建国你疯了吗？”
林建国黑着脸：“这个家我说了算！嫁出去的闺女不能回娘家住！”
“呵，我告诉你林建国，这个家我说了算。”她气得浑身发抖，转身抄起墙边的铁锹，“今天谁敢动我闺女的东西，我就跟谁拼命！”
铁锹在雪地里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三个儿子顿时怂了，齐刷刷看向父亲。
林建国脸上挂不住，硬着头皮上前：“陈桂芬你中邪了？为了个赔钱货……”
“啪！”
铁锹结结实实拍在他脚边。
溅起的雪渣子崩了他一脸。
“再敢说那三个字，下一锹就拍你脑袋上！”陈桂芬双眼通红，像头发怒的母狮。
围观的人群发出惊呼。
林建国狼狈地抹了把脸。
突然发现妻子眼神陌生得可怕。
那个逆来顺受的陈桂芬不见了。
僵持间，小芳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。
扑到雪地上死死抱住被扔出来的棉被：“不许欺负我妈妈！”
三岁的小花也跌跌撞撞跑过去，像只护崽的小母鸡张开双臂挡在前面。
陈桂芬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。
她扔下铁锹，一把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：“好孩子，姥姥在这儿呢。”
林建国的脸色更难看了。
他抬脚踢飞一个搪瓷盆。
金属撞击声惊得小花直往姥姥怀里钻：“陈桂芬，你今天非要为了个赔钱货跟全家作对？”
“赔钱货？”陈桂芬冷笑，“她是你亲生的啊，她是赔钱货，那你就是老赔钱货！”
林建国被这话噎得脸色铁青，额头上青筋暴起。
他猛地抬手要打，却在半空中被陈桂芬死死攥住手腕。
“你敢动我一下试试？”陈桂芬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，“我这就去妇联告你家暴！”
围观的人群发出嗡嗡的议论声。
几个小脚老太太指指点点。
年轻媳妇们则偷偷冲陈桂芬竖大拇指。
林建国的手慢慢垂了下来。
死老婆子是真敢啊！
他不敢赌。
林建国像泄了气的皮球，狠狠瞪了三个儿子一眼：“还愣着干什么？把东西搬回去！”
三个儿子不情不愿地往回搬行李。
陈桂芬注意到大儿子林卫军偷偷踩了几脚晓梅的新棉袄。
她二话不说抄起扫帚就往他腿上抽：“手贱脚贱的东西！再敢使坏就滚出去！”
林卫军疼得直跳脚，却不敢还手。
他未婚妻刘彩霞正站在人群里看热闹。
这会儿臊得扭头就走。
“彩霞！彩霞你听我解释！”林卫军急得直跺脚，却被陈桂芬一把拽住。
“解释什么？这种嫌贫爱富的媳妇娶进门也是祸害！”陈桂芬故意提高嗓门，“娘明天就给你介绍个更好的！”
刘彩霞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，走得更快了。
陈桂芬在心里冷笑，她记得前世这个儿媳妇过门后，连杯茶都没给她倒过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