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服?”
李沐嘴角缓缓勾起,那笑容冰冷刺骨,没有丝毫暖意,反而带着一种俯视蝼蚁般的残酷玩味。
“哼,不服,又能如何?”
他轻轻反问,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。
“如今,你的生死,你满门的生死,只在本王一念之间。”
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,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最后的通牒。
“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!跪下,臣服!孤可保你张氏一脉不绝!否则……”
他故意拖长了尾音,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,最终落回张公瑾身上,吐出的话语如同地狱的判决。
“满门抄斩,鸡犬不留!”
“我呸!庶出的杂种!”
张公瑾用尽最后的气力,发出最恶毒的诅咒,脸上是彻底的疯狂与轻蔑。
“就算你灭我满门十次!百次!你李沐也洗不掉骨子里的卑贱!你永远是个野种!一个靠阴谋和弑亲上位的贼子。
老夫在九泉之下等着看你身败名裂,死无葬身之地!哈哈哈!
大唐在你手下也必亡。”
“好。”
李沐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度彻底消失,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酷。
“机会本王给过了,是你自己亲手断绝了你张氏满门的生路。”
他微微抬手,目光投向殿门方向,朗声道:
“传本王监国令!”
殿内死寂,落针可闻,所有大臣都屏住了呼吸,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
“逆贼张公瑾,冥顽不化,罪大恶极,将其本人凌迟处死!曝尸朱雀门三日,以儆效尤!”
张公瑾的狂笑戛然而止,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,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。
李沐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,继续宣判,那冷酷的旨意如同巨锤,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“张公瑾全族,凡男丁无论老幼,尽数处斩,其家眷女眷,入教坊司,永世为奴。
张氏府邸,掘地三尺,夷为平地,本王要让天下人都看清楚,对抗天命,是何下场!”
“嘶——!”
无数道目光惊恐地投向御阶之上那个年轻的监国,仅仅十二岁,那平静面容下蕴藏的竟是如此酷烈无情、斩草除根的雷霆手段。
“不。李沐!你这孽畜!你不得好死!你必遭天谴!!”
张公瑾发出绝望凄厉的诅咒,如同濒死的野兽哀嚎。
那绝望的呜咽声和铁链刮地的刺耳噪音,迅速消失在殿外刺目的阳光中,只留下殿内一片死寂。
李沐的目光所及之处,无人敢与之对视,纷纷低下头颅,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。
封赏的甘霖犹在舌尖,诛族的血腥已扑面而来,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,这深不可测的城府与狠辣无情的心性,哪里像一个十二岁的少年?
这分明是踏着玄武门尸山血海淬炼出的,令人胆寒的魔王!
“魏征。”
李沐开口,声音竟出乎意料地温和了下来,与方才的雷霆万钧判若两人。
被点名的中年文士身体微微一震,缓缓抬起头,他面容清癯,颧骨微凸,眼神沉静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悲怆。
此人正是前太子李建成的首席谋士,以耿直敢谏闻名的魏征。
“臣在。”
魏征的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。
“薛万彻。”李沐又唤道。
“末将在。”
薛万彻的声音低沉而有力。
玄武门兵变结束之后,其实所有人在心中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,太子没有获胜,秦王亦是如此,齐王也只是侥幸存活,最终的获胜者是面前的皇太孙,李沐。
他们是太子的心腹,而太子跟齐王关系密切,他们与齐王也算交好,也许这也就是他们幸免的原因所在吧?
“魏卿。”
“本王知你才学,更知你秉性,如今太子已薨,社稷倾危,百废待兴,我大唐正需你这样的治世之才,为国分忧。
本王封你为谏议大夫,督察百官得失,望卿能持正守节,以天下苍生为念,直言敢谏,勿负孤望。”
魏征愣住了,他没想到结局竟是如此?
这位年轻的监国,竟委以如此重任?
他张了张嘴,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。
李沐的目光转向薛万彻,这位昨日在玄武门前曾率东宫卫队殊死抵抗的猛将。
“薛将军。”
“你昨日为旧主死战,忠勇可嘉!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。
本王平生最敬重忠义之士,如今,逆首伏诛,天命已定。
将军一身武艺,岂能埋没,望将军以此有用之身再建不世之功!”
二人连忙跪下行礼谢恩。
“好!好!”
李沐朗声一笑,亲自扶起他们二人。
“得卿二人,如鱼得水。”
将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完。
“今日朝会,便到此为止。”
李沐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。
“诸位大人,各司其职,散了吧。”
“臣等告退。”
群臣如蒙大赦,齐刷刷地躬身行礼,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整齐划一,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深深的敬畏。
直到走出那沉重的殿门,感受到外面炽热的阳光,才敢真正地呼出一口气。
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。
阳光被厚重的窗棂切割成块,斜斜地投射在皇宫书房的地面上,留下几道明暗交错的光斑。
诸葛云,赵猛,魏征,薛万彻等,肃立在书案前,他们脸上的激动与狂喜早已褪去,只剩下凝重与敬畏。
“诸位坐。”
李沐指了指书案两侧的几张胡凳。
“谢殿下。”
几人恭声应道,小心翼翼地落座,只坐了半边凳子,腰背依旧挺得笔直。
李沐没有多余的寒暄,目光如炬,直接切入正题。
“如今朝局初定,然本王根基未稳,逆党虽除,其党羽暗流仍需警惕。
天下州郡,百废待兴。
尔等身为孤之心腹肱骨,可有何贤才举荐?无论出身门第,唯才是举。”
书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,诸葛云反应最快,他微微倾身,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名册,双手恭敬地奉上。
“殿下明鉴,臣于草莽市井、寒门士子中,留心访查,这几年得此数人。
他们虽无显赫家世,然皆有真才实学。”
李沐接过名册,展开,目光飞快地扫过上面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和简略的评语。
他的神色专注,时而微微颔首。
寒门,是他打破世家门阀垄断、培植真正属于自己班底的关键一步。
诸葛云话音未落,一身戎装的赵猛便抱拳接口,声音洪亮。
“殿下,末将举荐之人,多是退伍将士。
虽然他们退伍了,但是仍可为殿下抛头颅洒热血。”
李沐眼中闪过一丝亮光。
魏征清了清嗓子开口道。
“殿下,治理天下,固然需寒门子弟,然而一些门风严谨的世家子弟,亦不可全然摒弃。
若能甄别选用,既可安抚世家之心,亦可补殿下班底之不足。”
李沐静静地听着,手指依旧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,脸上看不出喜怒。
世家,盘根错节,尾大不掉,是他必须警惕和制衡的力量,但魏征的话也不无道理。
“嗯。”
李沐终于放下名册,将其仔细卷好,收入自己宽大的袍袖之中。
“诸位所荐,孤已记下。会着吏部与百骑司详加核查,量才录用。”
“臣等明白!”
几人心中一凛,连忙起身肃立应诺。
“好了,此事暂且如此,尔等也辛苦了,下去歇息吧。”
李沐挥了挥手,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倦意。
“臣等告退。”
诸葛云,赵猛,魏征等人躬身行礼,退出了书房。
厚重的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,隔绝了内外,书房内,只剩下李沐一人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、几乎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李沐没有立刻起身,身体微微后靠,闭上了眼睛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遮掩住了那深潭般的眼眸,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和略显苍白的脸色,显露出这具年轻身体里所承载的巨大压力与疲惫。
十二岁的肩膀,扛起的是一个刚刚经历血洗、暗流汹涌的帝国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才缓缓睁开眼,眼底的疲惫依旧,但更深处的某种火焰,却似乎燃烧得更加炽烈。
“娘。”
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、却难掩眉宇间愁绪的妇人,那双在无数个寒冷孤寂的夜晚,轻轻拍抚他入睡的手。
那为了护住他,在齐王府后院阴暗角落、在刻薄主母和恶奴面前弯下的脊背。
他终于抬起头,目光穿透紧闭的门窗,仿佛看到了长安城外,那笼罩在暮色中的弘福寺轮廓。
“来人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,打破了书房的寂静。
门外侍立的亲卫统领立刻推门而入,躬身听命。
“殿下!”
“准备马车,即刻备驾,再加派一队玄甲精锐随行护卫,去寺庙,接我母亲回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