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停了，太阳挂在天上，没有半点暖意。
三个人牵着马，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跋涉。
林昭的左肩疼得发木，每走一步，伤口都扯着筋骨。
苏小桃的帕子已经成了块红布，她撕下自己的内衬衣角，重新给他包扎，布条勒进皮肉，才勉强止住血。
“前面有光。”阿蛮抬起冻得发紫的手，指向地平线尽头。
那里有座关隘的轮廓，土黄色的城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，像块搁浅的巨石。
“阳关。”林昭吐出一口白气，“进了阳关，就是西域地界。”
苏小桃把水囊递给他，里面只剩最后一口冰水。
林昭喝完，把水囊扔掉，从怀里摸出个钱袋，掂了掂。
里面是几块碎银子，还有十几个铜板，是他们全部的家当。
“昭哥，我们怎么进去？”阿蛮问。
他看着城墙上飘扬的旗帜，上面的“唐”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“守城的兵，不会放我们这种人进去。”
林昭没说话。
他把钱袋塞回怀里，脑海里那块泛着金光的界面又跳了出来。
`基础情报分析功能已激活。`
`扫描目标：阳关东门守备。`
`分析中…`
`守备队长：王五，三十七岁，原为凉州府兵，因赌欠债调任此地。弱点：贪财，好酒。`
`通关建议：五十文可过一人，一两银子可免除盘查，并获得城内“通和车马行”的落脚引荐。`
林昭的眉梢动了动。
这数据库，比边军的斥候还好用。
阳关的城门近了。
两个穿着破旧皮甲的士兵靠在门洞里呵气，手里的长矛斜插在雪地里。
看见他们三个，其中一个高个子士兵直起身，把长矛往地上一顿。
“站住！什么人？”
林昭走上前，从怀里掏出那袋钱，直接塞到高个子士兵手里。
钱袋的分量让士兵愣了一下。
他捏了捏，脸上那副不耐烦的表情化开了一点。
“几位客商？看着面生啊。”
“从张掖来，贩点皮货。”林昭说得言简意赅，“路上遇了风雪，货丢了，人差点没回来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伤，又指了指苏小桃和阿蛮苍白的脸。
高个子士兵掂了掂钱袋，把它塞进自己怀里，朝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。
“进去吧，天黑前找个地方住下。城西的通合车马行，报我的名字，能给你们个方便。”
他侧过身，让开了路。
阿蛮看着这一幕，握着匕首的手松开了些。
他以为要打一架，没想到几块银子就解决了。
苏小桃扶着林昭，快步走过门洞。
城里的风比城外要小些，街道两旁的屋檐下挂着冰棱。
街上没什么人，店铺大多关着门，只有几家客栈和酒馆还亮着灯。
“昭哥，你这招真管用。”阿蛮跟上来，压低了声音。
“这不是招。”林昭领着他们拐进一条小巷，“这是生意。”
“生意？”
“守城门的是生意，住客栈的是生意，买卖消息也是生意。”林昭靠在墙上喘了口气，“赵铁鹰要的是我的命，但阳关里的人，要的是钱。用钱能解决的，就不是死仇。”
苏小桃从他话里听出了别的味道。
她看着林昭，他的侧脸在屋檐的阴影里，看不清表情。
“我们去通合车马行？”
“不。”林昭摇头，“那个姓王的收了钱，转头就能把我们卖给黑刀盟。他推荐的地方，是陷阱。”
阿蛮的后背冒起一层冷汗。
“那我们去哪？”
林昭的视线扫过巷子对面的一家小酒馆。
酒馆的幌子是块褪了色的蓝布，上面用墨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：“一口倒”。
`数据库提示：'一口倒'酒馆为西域'百晓生'组织情报节点之一，安全等级：中。`
`当前可兑换情报：黑刀盟在阳关的势力分布图（价格：三两银子）。`
林昭的钱袋里，只有一两多。
他解下腰间的铁剑。
这柄剑是老卒所赠，削铁如泥，价值远不止三两。
“阿蛮，你和苏小D桃先去马厩，把马喂好，别出来。”林昭把剑递给阿蛮，“我去去就回。”
“昭哥，你一个人？”苏小桃攥住他的袖子。
“放心。”林昭拍了拍她的手背，“我去谈一笔生意。”
他转身走进“一口倒”酒馆。
酒馆里光线昏暗，弥漫着劣质酒水和羊油膻味。
一个缺了门牙的酒保在柜台后打瞌睡，角落里坐着两个喝酒的胡商。
林昭径直走到柜台前，把那柄铁剑放在上面。
“当啷”一声，惊醒了酒保。
“客官，喝酒还是住店？”
“换情报。”林昭开口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酒保的睡意瞬间没了。
他抬起眼皮，浑浊的眼珠在林昭身上打了个转，最后落在剑上。
“什么情报？”
“黑刀盟在阳关的据点。”
酒保沉默了。
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。
“三两银子，或者等价的东西。”
林昭点了下头。
酒保拿起剑，拔出半寸，剑刃的寒气让空气都冷了几分。
“好剑。”他把剑收好，转身从柜台下摸出个小小的竹筒，递给林昭，“你要的东西。”
林昭接过竹筒，转身就走。
“客官。”酒保突然叫住他，“黑刀盟的人不好惹，他们的堂主'血蝎子'今天刚到阳关，正在找三个从东边来的人。”
林昭的脚步顿住。
他回头，看见酒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“多谢。”
他推开门，冷风灌了进来。
阿蛮和苏小桃正在马厩门口等他，看见他空着手回来，脸色都变了。
“昭哥，你的剑！”
“换了条活路。”林昭把竹筒塞进怀里，“走，我们得在天黑前离开这。”
他拉着两人，匆匆走向城西。
就在他们拐过街角时，一队人马从主街上疾驰而过。
为首的是个穿着红袍的女人，腰间挂着一柄弯曲的蝎尾刺，脸上戴着银质面具。
`目标锁定：黑刀盟阳关堂主，'血蝎子'。`
`威胁等级：极高。`
林昭的心猛地一沉。
他拉着苏小桃和阿蛮躲进一个卖馕的铺子阴影里，直到马蹄声远去。
苏小桃的心还在狂跳。
阿蛮的手已经按在了那柄黑檀木匕首上。
“他们来得好快。”
林昭没出声。
他知道，从踏入阳关的那一刻起，他们就掉进了一张更大的网里。
赵铁鹰只是个开始。
真正的猎杀，现在才要上演。
他低头，能感觉到怀里那个竹筒的轮廓，冰凉，坚硬。
这是他唯一的筹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