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石阶盘旋向下,仿佛没有尽头。

阴冷的风从下方灌上来,那股枯萎的桃香愈发浓烈,钻进鼻腔,竟带上了几分腐朽的甜腻。

沈清棠握着楚慕寒的手,指尖冰凉。

每下一级台阶,她眉心的狐斑就跳动一下,像在与这地底深处的某种东西共鸣。

不知走了多久,脚下的石阶终于到了尽头。

眼前豁然开朗,却并非什么墓室,而是一片……枯死的桃林。

穹顶嵌着无数发光的石头,光线惨白,照得下方的一切都失了颜色。

扭曲的树干呈死灰色,伸向穹顶,枝桠上挂着的不是花,而是一枚枚风干的、刻着符文的木牌。

脚下的土地是黑色的。

楚慕寒的脚步停下,周身黑雾无声翻涌。

他蹲下身,捻起一撮黑土。

那不是土,是凝固的血。

“欢迎回家,我的好后辈。

”苍老的声音从桃林深处传来,带着回响,振得人耳膜嗡嗡作响。

沈清棠心口猛地一抽,那股暖意被瞬间浇熄。

这个声音,她在青丘的祭典上听过无数次——青丘老族长。

一道虚影从最中心那棵最为粗壮的枯桃树后缓缓走出。

他身形佝偻,面容与沈清棠记忆里的老族长一模一样,只是双眼的位置是两个空洞的黑窟窿。

“你没死?”沈清棠的声音发颤。

“死?”老族长的虚影笑了,空洞的眼眶对着他们,“对于我们这一脉来说,死,只是另一种开始。

”他伸出干枯的手,指向楚慕寒。

“我等了千年,才等到这样一具完美的怨气容器。

”他又转向沈清棠,黑窟窿里仿佛有贪婪的旋涡在转动。

“也等到了你,我最优秀的后辈,终于觉醒了能净化一切、也能滋养一切的灵狐圣血。

”楚慕寒将沈清棠拉到身后,玄色的衣袖挡住老族长的视线。

“那场仗,是你设的局。

”他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。

“不错。

”老族长毫不避讳,“北疆的毒雾,是我放的;那只不成器的蛇妖,是我养的。

我不让他去,他怎么会死?他不死,又怎会化作尸王,积攒千年的怨气?”他的虚影飘到沈清棠面前,无视了楚慕寒周身腾起的杀意。

“我不让你去,你怎么会心怀愧疚?你不愧疚,又怎会在千年后重逢时,用爱意去消解他的怨气,催化出最纯净的灵狐圣血?”沈清棠的血都快凉了。

她想起前世跪在老族长面前的哀求,想起他当时“痛心疾首”的劝阻。

原来所有的慈爱与维护,都只是棋盘上的棋子。

“为什么?”她问,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。

“为了青丘的永生。

”老族长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癫狂的热切,“这片桃林,名为‘归墟’,每一棵树都连着一位青丘先祖的残魂。

它需要最极致的怨气做土壤,也需要最纯净的圣血做甘霖。

”他张开双臂,仿佛在拥抱整个空间。

“等你们的力量交融到顶点,这片枯林便会复苏,我与所有先祖,将借此获得不灭的神体!”“痴心妄想。

”楚慕寒冷哼一声,尸王之力凝聚于掌心,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向老族长的虚影。

虚影被劈散,却又在瞬间重新凝聚。

“没用的。

”老族长的笑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,“在这归墟阵里,我即是不死。

而你们……”他空洞的眼眶转向两人交握的手。

“从你们踏进来的那一刻,就成了我的祭品。

”话音刚落,整片枯桃林猛地一震。

所有树干上的符文同时亮起,发出刺目的红光。

无数条血色的丝线从符文里射出,瞬间缠上沈清棠和楚慕寒的四肢。

金色的狐斑与尸王的黑雾同时被一股无形之力拉扯,向着桃林中心那棵主树汇聚。

沈清棠觉得自己的血脉都快被抽干了,眉心的灼痛让她眼前发黑。

楚慕寒想挣脱,可那些血线却越收越紧,他身上的怨气非但没能挣开束缚,反而成了滋养这片阵法的养料。

“别白费力气了。

”老族长的虚影飘在主树之上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,声音里满是即将功成的快意。

“你们的爱恨,你们的重逢,你们所有的挣扎,都只是为了我今日的盛宴。

现在,献上你们的一切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