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到约三米，头顶的瓷砖自动复位，黑暗合拢成一只密封的盒子。我咬着手电，一格一格往下挪。二十格后，脚尖触到平地，空气里混着旧纸和金属氧化味，像某台宕机多年的主机被重新上电。
手电扫过，一排书架突兀立在黑暗里，标签写着：
A-0 第零排 源代码区
## 3
书架只有七本书，脊背统一采用银灰金属封装，没有书名，只有激光蚀刻的编号：SRC-01 到 SRC-07。我抽出 SRC-04，重量出乎意料地沉，像端着一块硬盘。封面中央嵌着小小屏幕，此刻亮起白底黑字：
＞ 检测到用户：林觉（ID：2009.09.29）
＞ 权限：游客
＞ 是否加载补丁：Disappear_P1.x？
我伸手触碰“是”，屏幕闪灭，书页自动弹开，却并非纸面，而是一张半透明的薄膜，像被压扁的荧光管。无数行代码在膜内流动，我辨认出其中一行注释：
```
//TODO: 15岁回收逻辑待优化，随机种子疑似重复
```
紧接着，画面跳出一串列表，是这次夏令营所有营员的姓名与生日。我的目光扫到赵予森：2009.10.15；再往下，苏未：2009.??.??，两个问号像被挖去的瞳孔。列表最底部，有一行红色高亮：
林觉 2009.09.29 状态：溢出（Overflow）
我下意识伸手想点开解释，却听见头顶传来瓷砖被挪动的轻响，有人跟下来了。
## 4
我合上SRC-04，关掉手电，把自己缩进书架与墙的缝隙。黑暗里，有脚步踩过铁梯，节奏不急不缓，像一串调试信息逐行打印。片刻后，灯光在地面铺开一个圆，圆心里立着一道瘦削身影，苏未。
她今天穿的是统一发的迷彩外套，却在外面套了件不合时宜的灰色针织马甲，胸口别着一枚旧式校徽：澄川中学。我屏住呼吸，她却像早有预料，偏头朝我的藏身处开口，声音低得只剩唇形：
“别躲，世界在录屏。”
我只得走出来。她抬手，把一枚指甲大的黑色贴片按到我耳后。冰凉过后，所有声音忽然被抽空，像有人按下宇宙的静音键。
“五分钟的隔音窗，我们长话短说。”她伸手拂过书架，七本书同时亮起，“这些都是补丁，但补丁不能解决根本问题。真正被写错的，是‘随机算法’的种子，它固定在你生日那天。”
“为什么是我？”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在颅骨内回荡。
“因为最初的编写者，用你当钥匙。”她抬起手，指向书架尽头，那里原本空白的墙面，竟浮现一扇玻璃门，门后是间狭窄的机房，机柜上跳动着幽蓝光点，像一颗颗被囚禁的晨星。
“那是主控节点，也是‘他’留给你的选择题。”苏未顿了顿，瞳孔里首次浮出情绪的裂纹，“进去，你就再也回不到表层世界；不进去，所有人会在明晚的零点被批量回收，包括赵予森。”
我望向玻璃门，自己的倒影被拉长，五官在冷光里融化成陌生的形状。忽然，耳后的贴片发出轻微“滴...”提示：静音时间还剩三十秒。
苏未把一张新的便签塞进我手心，转身走向铁梯，“我去拖住‘维护进程’，你只有这一次机会。”她停住，回头冲我露出一个近乎透明的笑，“别怕消失。真正的消失，是被世界格式化还留下痕迹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