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的急诊室总是充斥着各种声音——监护仪的蜂鸣、家属的啜泣、轮床滚过走廊的咕噜声。但林默的世界是安静的,他只能看见人们张合的嘴唇和蹙紧的眉头,像一部被静音的老电影。
直到那个穿着蓝毛衣的女人被推进来。
她的额头在渗血,双手却仍在空中快速比划。护士试图按住她,她却更焦急地摆动手指,目光扫过每个 white coat 的胸牌。
林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——神经外科,林默。
女人的眼睛突然亮起来。她指向自己的耳朵,摇摆手,然后双手合十贴在颊侧——标准的手语:“我是聋人。”
接着她指向林默的胸牌,手指快速飞舞。周围护士面面相觑,林默却看懂了:“请让林医生救我。”
“患者什么情况?”他问护士,眼睛却始终看着女人的手势。
“车祸外伤,但坚持要先找人...”护士话音未落,女人突然剧烈咳嗽,血沫溅上林默的白大褂。
CT室外的红灯亮起。林默洗手时,透过玻璃看见女人正用颤抖的手在手机上打字。屏幕亮起又暗下,像风中残烛。
手术比预想复杂。颅骨骨折压迫语言中枢,更麻烦的是家属栏空白,紧急联系人电话始终忙音。林默做完最后一针缝合,天光已微亮。
查房时女人醒了。她摸到床头的纸笔,歪歪扭扭写:“谢谢您救我的命。请帮我找女儿,她叫小雨,穿红裙子。”
林默想起昨夜急诊室确实有个红衣小女孩,独自蹲在角落玩拼图。他立即通知保卫科调监控。
女人又写:“您会手语?”
林默摇头,指指自己的耳朵:“小时候中耳炎,失聪过三年。”他在纸上补充:“后来治好了,但没忘记怎么用手说话。”
监控显示小女孩跟着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走了。女人看到截图时突然激动起来,疯狂比划着“危险”和“哥哥”的手势。
刑警来时带来了更坏的消息——拐走小雨的男人可能是她亲生父亲,有家暴前科。女人崩溃地抓扯输液管,护士只好给她注射镇静剂。
林默下班后鬼使神差去了小雨最后出现的商场。在儿童乐园角落,他看见一只红色蝴蝶结发卡——和小雨头上戴的一模一样。
监控盲区的巷口,有个卖气球的老人比划着“高男人”和“哭小孩”的手势。林默顺着方向追去,在废弃游乐场听到了微弱的哭声。
小雨被塞在旋转木马的底座里,嘴巴贴着胶带。林默抱起她时,看见她手心用彩笔画着一串手语符号——是女人教她的求救信号。
回到医院,小雨扑向母亲病床。女人颤抖的手抚过女儿全身,确认没有受伤后,对林默比出复杂的手势。
小雨翻译:“妈妈说,您救了两次命。”
林默蹲下来,对着女人的眼睛慢慢比划:“不用谢。你很勇敢。”
女人泪如雨下。她拉起林默的手,在他掌心画了个圈,指指小雨,再指指自己心脏——这是手语里“家人”的意思。
出院那天,女人递给林默一封信。信纸上有蜡笔画的一家三口,下方写着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