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合上的轻响,像是一个开关。
宋软几乎是触电般,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挣脱了傅沉舟的手臂,踉跄着后退两步,将儿子紧紧护在自己身后,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,惊惧未退的眼睛里终于染上了一丝强撑起来的戒备与倔强,声音发颤:“傅…傅先生……”
疏离的称呼出口,心脏却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拧了一把,酸涩得厉害。
傅沉舟的手臂僵在半空,随即缓缓放下。他转过身,真正意义上地、面对面地凝视着她。五年的时光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,依旧清丽娇软,只是那双总是怯生生望着他的眼睛里,多了疲惫,多了惊惶,也多了几分被生活磨砺出的、脆弱的坚韧。
他的目光如有实质,细细描摹过她的眉眼,掠过她微微颤抖的唇瓣,最后,定格在她因紧张而紧握着的、护着孩子的双手上。
他没有立刻逼近,只是站在那里,身姿依旧挺拔如山岳,却无形中收起了部分迫人的气场。厅内极致安静,能听到中央空调微弱的送风声,以及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。
良久,他薄唇微启,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华丽的展厅里荡开微弱的回音,问出的却是:
“那年冬天,”他顿了顿,目光沉静地锁住她,“为什么走?”
宋软浑身一颤,护着孩子的指甲几乎掐进自己的掌心。
为什么走?
那张被他冰冷宣判“天生不育”时毫无温度的脸,那张早孕单刺目的白,深夜里他一句“安分待着”带来的彻骨寒意……无数画面碎片般冲击着脑海。
她张了张嘴,喉咙干涩得发疼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,模糊了眼前男人深刻而熟悉的轮廓。
傅沉舟的目光从她骤然蓄泪的通红眼眶,缓缓移下,最终,落在了她紧紧护在身后、正探出小脑袋、用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黑眼睛警惕又好奇地望着他的小男孩身上。
答案,早已写在那里。
4
亘古不变的冰冷神色,如同遭遇暖阳的极地冰盖,终于出现了一丝无声的、却惊天动地的裂痕。
那滴泪终究没有落下,悬在她微红的眼眶边缘,将坠未坠,映着展厅璀璨却冰冷的光。
傅沉舟的视线如同被钉住,从她强忍泪意的脸,缓慢地、沉重地,移向她身后那个小小的身影。
孩子正紧紧抓着母亲的衣服下摆,小脑袋半探出来,那双几乎与他别无二致的黑亮眼睛,此刻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困惑,直勾勾地望着他,这个突然出现、让妈妈变得奇怪的“叔叔”。
空气凝滞得如同实体,压迫着每个人的呼吸。
傅沉舟周身那股惯常的、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,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松动。他深黑的眼底,有什么极其复杂的情绪翻涌得厉害,像是冰封万里的海面下骤然掀起的汹涌暗流,试图冲破那层坚硬的冻层。
他朝前迈了一步。
宋软立刻像受惊的雀鸟,护着孩子又后退半步,脊背几乎要撞上冰冷的玻璃展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