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深宅冷院,嫡女的尴尬日常
暮春时节,靖安侯府的蔷薇开得泼泼洒洒,粉白的花瓣落了满院,连风里都裹着甜香。可府西北角的「静姝院」却像被隔绝在这片热闹之外,青砖地上长着几丛杂草,廊下的灯笼蒙着灰,连空气都透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。
沈清晏坐在窗前的妆镜前,指尖捻着枚羊脂玉簪——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物件,簪头雕着朵小巧的玉兰,经年摩挲,玉面泛着温润的光。这是静姝院里唯一能称得上「体面」的东西了,其余的,不是被管事嬷嬷以「府里用度紧」为由克扣,就是被下人们故意怠慢。
月初领月例时,李嬷嬷捏着几枚铜板,指尖在钱袋上磨蹭半天,嘴里絮絮叨叨:「姑娘是懂事人,知道侯爷近来为田庄的事烦心,府里用度紧巴巴的,您先紧着些用,等下月松快了,再给您补回来。」可沈清晏转头就看见,另一个丫鬟捧着整匹的云锦,脚步轻快地往继妹沈若薇的「汀兰院」去——那云锦是江南新贡的料子,一匹就抵她半年的月例。
膳食更是敷衍,每日送来的不是清汤寡水的白菜豆腐,就是发了潮的米饭,偶尔能见几片肉,也带着股腥气。反观沈若薇院里,每日晌午必有燕窝,入夜还有冰糖炖雪梨,连丫鬟的小厨房都比她这嫡女的正院丰盛。洗衣的张丫鬟更过分,总把她的素色衣裙揉得皱巴巴的,领口还沾着皂角沫,沈清晏问了两句,张丫鬟就往柳氏那里告刁状。
柳氏总会拉着她的手,指甲上的蔻丹蹭得她手腕发痒,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:「清晏啊,都是府里的老人了,手脚粗些,你多担待。你是侯府嫡女,气度要大些,别跟下人计较,传出去倒显得你小家子气。」这话听着是维护,实则是堵她的嘴——她若再追究,倒成了「失了嫡女气度」。
柳氏的「贤良」在外是出了名的。每逢亲友来府,她总把沈清晏拉到身边,摸着她的头发叹:「这孩子命苦,没了亲娘,我若不多疼些,谁疼她?」说着就塞给她一支银钗,可转头就把成色更好的赤金簪子给了沈若薇。沈若薇也会「懂事」地凑过来,挽着沈清晏的胳膊:「姐姐,这支钗真好看,不如你给我吧?我下次把我的玉佩给你。」可真到了要还玉佩时,又会哭着说「玉佩丢了」,引得长辈们都说沈清晏「小气,跟妹妹抢东西」。
宴会上更甚,沈若薇故意把诗句说错,等着沈清晏纠正,再立刻红了眼眶:「姐姐是不是觉得我笨?我就是记不住嘛……」这话一出口,旁人看沈清晏的眼神就变了,私下里都传「靖安侯府的嫡女性子孤僻,还苛待继妹」。
沈清晏不是没想过反抗,可每次刚要开口,看到柳氏温柔的眼神,话就堵在了喉咙里。她总想着「再忍忍,等父亲注意到就好了」——父亲沈毅是她唯一的指望,可父亲要么忙着朝堂事,要么被柳氏的枕边风吹着,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淡,偶尔问起,也只说「你要听你母亲的话,别惹她生气」。
她摩挲着玉簪上的玉兰,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,眼底带着怯意。她知道,再这么忍下去,她迟早会像母亲留下的那盆兰花一样——那盆兰花生得雅致,可柳氏借口「静姝院光照不好」,把它挪到了阴暗的柴房,没几日就枯了,叶子黄得像枯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