### 1.夜班司机
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抖。
不是因为冷。三月的夜风确实带着湿气，从车窗缝隙钻进来贴在脖颈上像蛇信子舔过，但真正让我发抖的是后视镜里那个女人。
她坐在后排，没系安全带，一身黑裙，长发垂到肩头，一动不动。我已经开了四十五分钟，她一句话都没说，连呼吸声都没有。
我是跑夜班的顺风车司机，平台接单，路线从城东殡仪馆附近到西山公墓家属区——这种单子没人抢，系统派给我三次了，前两次我都取消了。可今晚账户余额只剩八块七，房租明天就得交，我不敢再取消。
“您……目的地到了。”我把车停在路口，声音压得很低。
她没动。
我又说了一遍：“女士？到了。”
她缓缓抬头，我看清了她的脸。
眼眶是凹陷的，皮肤泛青，嘴唇发紫，像是泡过水。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睛——没有瞳孔，只有一片灰白，像蒙了层蜡纸。
我猛地踩住刹车，心跳几乎撞出胸口。可等我再看时，后座空了。
车门没开，人就这么消失了。
我冲下车绕了一圈，四下寂静，路灯昏黄，树影摇晃如鬼爪。手机忽然响了，平台提示音：“乘客已下车，行程结束，评分：1星。”
下面附了一句留言：
【你迟到了十三分钟，他等得很不耐烦。】
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。
我没有迟到。我准时到达上车点，一秒不多，一秒不少。
而且……留言里的“他”，是谁？
我颤抖着点开订单详情，乘客昵称叫“守夜人”，真实姓名显示：**陈九**。
备注栏写着一行小字：
【若见白衣勿载，若闻哭声速离，若遇黑裙——替我捎一程。】
我没在意这备注，以为是恶作剧。现在想来，那是警告。
我盯着那条留言，手指僵硬。突然，副驾位置传来“咔”的一声轻响。
我转头，一只苍白的手正搭在扶手上，缓缓往上爬。
那只手干枯如柴，指甲乌黑，腕部有一道深深的割痕，皮肉翻卷，露出森森白骨。
我尖叫一声猛打方向盘要逃，却发现车子根本发动不了。仪表盘全黑，钥匙插着却纹丝不动。而那只手已经整个伸了进来，紧接着，一个男人坐进了副驾驶。
他穿着老式中山装，领口别着一枚铜质徽章，上面刻着“殡仪服务”四个字。脸上没有血色，嘴角却挂着笑。
“谢谢你，”他说，“送她最后一程。”
他的声音像是从井底传上来，又湿又冷。
“谁……你是谁？”我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“陈九。”他报出名字，正是刚才订单上的乘客。
“我不是故意接这单的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你知道得太多了。”他打断我，缓缓转头看我，“但你还活着，说明你还有用。”
“什么用？”
他没回答，只是抬起手，指向远处山坡上的一栋小楼。二楼窗户亮着灯，窗帘半掩，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在来回走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