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着他只着中衣的背影，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挺拔孤直，却也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。
他是在后悔了吗？
后悔一时冲动，惹下了这泼天的大祸？
庭院里再次陷入令人难堪的寂静。
只有风吹荒草的窸窣声。
沈薇薇裹紧了他的衣袍，那上面还带着厮杀搏斗后的淡淡汗味，以及一种清冽的、独属于他的气息。
她靠着冰冷的墙壁，慢慢滑坐到地上，抱紧了膝盖。
一天一夜的紧绷、恐惧、孤注一掷，此刻在暂时的安全里，化作巨大的疲惫和后怕，席卷而来。
她不知道父亲和兄长此刻是否已经得知消息，会作何反应？是震怒？是失望？还是会被她牵连？
萧天烨绝不会善罢甘休。
未来是一片迷雾，每一步都可能踩空，坠入万劫不复。
她真的……选对了吗？
眼眶抑制不住地泛起酸涩和潮意，她慌忙将脸埋进膝盖里，不敢让他看见。
细微的、压抑的啜泣声，还是不可避免地从臂弯里漏了出来。
站在不远处的楚晏，背影猛地一僵。
他垂在身侧的手，骤然握紧，指节根根泛白。
那压抑的哭声，像细密的针，一下下扎在他的心上，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他无措和……煎熬。
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转身。
他想告诉她，现在后悔，还来得及。他或许可以……可以试着将她送回去？向太子陈情，说她是突发癔症，他只是情急之下……
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，就被他自己狠狠碾碎。
送回去？回到那个男人身边？
想起她赤足奔向他时，那双盈满了泪水、充满了绝望和祈求的眼睛……
想起她在他耳边说“抱我”时，那温热颤抖的气息……
楚晏的眼底翻涌起一片浓稠的、化不开的黑暗。
他闭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里面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绝。
回不去了。
从他抱起她的那一刻起，就再也回不去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沈薇薇哭得累了，意识渐渐模糊。
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际，一件温暖的东西，小心翼翼地、带着几分迟疑地，盖在了她的身上。
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。
朦胧的月光下，楚晏不知何时找来了一些干燥的枯草，厚厚地铺在她身侧，而他自己的中衣外袍，此刻正盖在她的身上，取代了之前那件侍卫外袍。
他依旧只穿着单薄的深色里衣，背对着她，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，腰背挺得笔直，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，融在凄清的月色里，警惕着四周任何一丝风吹草动。
寒意似乎被彻底驱散了，那中衣上残留的体温比她想象中更暖，带着一种干净皂角的清气，莫名让人心安。
沈薇薇蜷在宽大的男子衣袍里，眼皮沉重得再也撑不开，最后的意识里，是远处隐约传来的、持续了半夜的搜捕声，渐渐平息下去。
她竟然真的……逃出来了。
虽然只是暂时。
……
再次醒来时，天光已经大亮。
微弱的光线从破败的窗棂和门缝里透进来，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