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我在海上钻井平台工作的第三年,手机信号像金子一样珍贵。
只有在特定时间,我才能连上微弱的网络,看看妻子苏晴发来的消息。
“老公,家里一切都好,勿念。”
“今天降温了,你在海上要多穿点。”
看着这些文字,我觉得这三年风吹日晒、与世隔绝的苦都值了。
再熬半年,我就能回家了。
这天,沉寂已久的大学同学群突然震动起来。
班长王浩疯狂艾特所有人。
“兄弟们!我要结婚了!下周六,希尔顿酒店,不醉不归!”
群里瞬间炸开了锅,祝福声一片。
我点开他的头像,发去私信:“恭喜啊老同学!我在海上,实在回不去了,份子钱一定让同学给你带到。”
王浩几乎是秒回:“那怎么行?同学都来了,你怎么能不来,我这婚礼就不完整!我不管,你必须得来!”
“什么破工作,假都没有吗?我不管,你必须来见证我的幸福!”
他有些不悦,紧接着在群里甩出了一张电子请柬。
大红的底色,烫金的“囍”字,照片上,王浩西装革履,笑得春风得意。
而他身边那位穿着洁白婚纱,笑靥如花的女人,是我离家三年,心心念念的妻子,苏晴。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,耳边只剩下钻井平台轰鸣的噪音和呼啸的海风。
1.
我盯着照片,把眼睛都快揉碎了,可照片上的人依然是苏晴。
群里的同学还在起哄:
“哇,新娘子好漂亮啊!浩哥你小子真有福气!”
“嫂子这气质绝了!简直是郎才女貌!”
王浩在群里得意地回复:“那当然,我老婆可是我追了好久才追到手的女神。”
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,胃里翻江倒海。
就在这时,王浩的私信又发了过来。
“怎么样兄弟,我老婆漂亮吧?为了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婚礼,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。你真不来亲眼见证一下?”
我盯着那行字,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。
三年里,我省吃俭用,把每一分血汗钱都寄回家,只为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。
而现在,我的妻子要和别人举行婚礼。
我深吸一口气,指尖冰凉地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。
“好,我一定到。”
我直接找到了平台总负责人老张。
老张正叼着烟,对着一张满是油污的图纸研究,见我进来,头也没抬:“小江,有事?”
“张总,我家出了点急事,我得请个假,立刻回去。”
我的声音很平,听不出什么波澜。
老张抬起头,看了我一眼,他那双见惯了风浪的眼睛里闪过些许诧异。
他知道我,三年来,不管风暴多大,任务多重,我从没提过一个“假”字。
“很急?”他问。
“火烧眉毛。”
他没再多问,从桌上拿起笔,在一张审批单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字,丢给我。
“去吧,直升机半小时后起飞,我跟机组打招呼。家里的事处理完了,早点回来。”
“谢谢张总。”
半小时后,我坐在轰鸣的直升机里,脚下是无边无际的深蓝色大海。
海风从舱门的缝隙里灌进来,带着咸腥的味道,吹得我脸颊生疼。
我拿出手机,点开苏晴的头像。
电话拨了出去,响了很久才被接通。
“喂,老公?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,背景里还有隐约的音乐声。
“你在哪?”我问。
“我......我在外面逛街呢,跟朋友一起。”她听起来有些慌乱,“你怎么这个时间打电话?信号不是不好吗?”
“我想给你个惊喜,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,“我请到假了,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。”
电话那头,是长久的沉默。
沉默过后,她才挤出一句:“啊?这么突然?你......你怎么不早说?”
她的反应不是惊喜,是惊吓。
“怎么,不欢迎我回家?”
“没有没有,”她连忙否认,声音拔高了些,“我就是......就是太意外了。那你什么时候到?我去接你。”
“不用了,”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云层,“你不是要忙着参加朋友的婚礼吗?别耽误了正事。”
“哦,对对对,我朋友的婚礼,很重要。”
她松了一口气的语气,透过电流传过来,格外刺耳。
挂了电话,我关掉了手机。
再打开时,就是地狱。
我不想再听她的谎言了。
2.
飞机降落在滨海市的停机坪,我没有片刻耽搁,直接打车去了我和苏晴的家。
那套房子,是我用上平台前所有的积蓄付了首付,每个月,我工资的一大半都用来还房贷和寄给她做生活费。
我曾无数次在深夜里想象她住在这里的场景,想象我们未来的生活。
站在熟悉的家门口,我却迟迟没有拿出钥匙。
我怕推开门,看到的是我无法承受的画面。
最后,我还是拧开了门锁。
屋子里很安静,没有人。
一切陈设都和我离开时差不多,只是多了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。
玄关的鞋柜上,摆着一双崭新的男士皮鞋,不是我的尺码。
客厅的沙发上,随意搭着一件男士西装外套,也不是我的风格。
我走进卧室,我们的婚纱照还挂在床头,照片上的苏晴笑得甜蜜,依偎在我身旁。
可床头柜上,却放着一个相框,里面是她和王浩的亲密合照。
他们头挨着头,笑得灿烂。
我走到卫生间,洗手台上并排摆着两支牙刷,其中一支,是我没用过的牌子。
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陌生的男士古龙水味。
每一个细节,都在无声地告诉我,这个我用血汗钱筑起的家,早已鸠占鹊巢。
我拉开衣柜,我的衣服被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,落满了灰尘。
而另一边,挂满了各式各样属于另一个男人的衣物,从衬衫到领带,一应俱全。
在衣柜的最底层,我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礼盒。
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件洁白的婚纱。
就是同学群里,照片上苏晴穿的那一件。
婚纱旁边,还有一张小卡片,上面是王浩龙飞凤舞的字迹:
“亲爱的晴晴,穿上它,做我最美的新娘。”
我把盒子盖上,放回原处。
然后,我拿出手机,拨通了王浩的电话。
“喂?哪位?”他似乎没存我的号码。
“我,江澈。”
电话那头愣了一下,随即传来他夸张的笑声:“澈子!你小子终于舍得露面了?我还以为你掉海里喂鱼了呢!”
他的语气轻佻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熟稔。
“你在哪?”我平静地问。
“我在‘金碧辉煌’呢,跟几个哥们吃饭,怎么,你要过来喝一杯?我可跟你说,我今天高兴,全场我买单!”
“好,我马上到。”
挂了电话,我换下身上满是风尘的工装,从衣柜角落里找出我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穿上。
镜子里的人,面容憔悴,眼神却很亮。
3.
金碧辉煌会所,本市有名的销金窟。
我到的时候,王浩他们正在一个豪华包厢里推杯换盏。
推开门,喧闹的音乐和酒气扑面而来。
王浩坐在主位上,身边簇拥着几个满脸谄媚的同学,苏晴就坐在他旁边,小鸟依人。
看到我进来,包厢里的声音小了下去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。
苏晴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,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没拿稳。
王浩最先反应过来,他站起身,大笑着张开双臂朝我走来:“澈子!你可算来了!快快快,坐我这儿!”
他热情地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,仿佛我们还是大学时睡上下铺的好兄弟。
他拍着我的肩膀,对桌上的人介绍:“来,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,这是我大学最好的兄弟,江澈!在海上钻井平台工作,大国工匠,牛逼吧!”
“牛逼牛逼!”
“澈哥好!”
王浩给我倒了满满一杯酒:“来,澈子,三年不见,先干了这杯!”
我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
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,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。
“好!爽快!”王浩大声叫好,然后搂过苏晴的肩膀,亲昵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。
“来,晴晴,快敬你澈哥一杯,他可是特地从海上赶回来参加我们婚礼的。”
苏晴的身体僵了一下,她端起酒杯,不敢看我,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:“澈哥......欢迎你回来。”
我看着她脸上精致的妆容,看着她身上名贵的衣裙,看着她对另一个男人的顺从和依恋。
心口的位置,被挖空了一块。
“弟妹,”我开口,声音沙哑,“这杯酒,我不敢当。”
“弟妹”两个字,让苏晴的脸彻底没了血色。
王浩的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包厢里的气氛,瞬间降到了冰点。
一个染着黄毛的同学打着圆场:“哎呀,澈哥你这说的是哪里话,马上就是一家人了,客气啥!”
“一家人?”我轻笑一声,目光从王浩和苏晴脸上扫过,“王浩,你这婚礼,办得可真够体面的。”
“那是,”王浩恢复了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,“我跟晴晴的婚礼,那必须是全城最风光的!场地、婚庆、车队,全都是顶配!不像某些人,结个婚悄无声息,连个像样的戒指都买不起。”
他的话,意有所指。
我和苏晴结婚时,刚毕业没多久,没什么钱,只是简单领了个证,请双方父母吃了个饭。
我一直觉得亏欠她,所以才拼了命去海上挣钱,想给她补一个盛大的婚礼。
没想到,她已经等不及了。
4.
“钱是好东西。”
我看着王浩,语气平淡。
“能买来婚纱,买来钻戒,买来想要的一切。”
我的话音一落,整个包厢鸦雀无声。
王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,他显然没听懂我的意思。
苏晴手里的酒杯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“江澈!你喝多了吧!”她尖声叫道,声音因为惊慌而变得锐利。
她快步走到我身边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想把我往外拖。
“你别在这儿发酒疯,我们出去说!”
王浩也站了起来,一脸困惑地看着我们。
“晴晴,怎么了?”他问,“这是我同学江澈,你们......认识?”
“不认识!”苏晴飞快地打断他,抓着我胳膊的手用了力。
“可能是在哪见过,他认错人了。老公,我先送他出去醒醒酒。”
我低头看着她抓着我的手,又抬头看看王浩那张莫名其妙的脸,忽然低声笑了出来。
我轻轻挣开她的手。
“王浩,”我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“你这场婚礼,我是一定要参加的。”
说完,我没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,径直走出了包厢。
我倒要看看,这对男女,能在我面前上演一出多情深义重的戏码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没有再联系他们。
我找了个酒店住下,每天除了吃饭睡觉,就是坐在窗边,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发呆。
这座我生活了多年的城市,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和寒冷。
我给老家的父母打了个电话,只说单位放假,回来休息几天,让他们不要担心。
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,问我苏晴好不好,什么时候带她一起回家看看。
我含糊地应着,匆匆挂了电话。
我不敢告诉他们真相。
我怕他们承受不住。
5.
婚礼前一天
我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。
“江澈,我们谈谈吧。”
是苏晴。
我回了两个字:“地址。”
半小时后,我到了她约定的咖啡馆。
她选了个很偏僻的角落,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,戴着墨镜和口罩,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
看到我,她摘下墨镜,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。
“你瘦了。”她开口,声音沙哑。
我没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
“对不起。”她低下头,搅动着面前的咖啡,“我知道,我说什么都没用了。但是江澈,我真的......尽力了。”
“尽力什么?”我问,“尽力一边花着我的钱,一边躺在我兄弟的床上?”
我的话很直接,也很残忍。
她的脸色白了白,嘴唇哆嗦着:“不是那样的......我......”
“那是哪样?”我打断她,“苏晴,我只想知道,为什么?”
她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。
“因为我累了。”她终于抬起头,直视着我,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柔,只剩下疲惫和决绝。
“我厌倦了每天对着空荡荡的屋子,厌倦了无休止的等待。”
“我生病了,你不在;我害怕了,你不在;我需要你的时候,你永远都不在!”
“我给你打电话,你总是在忙,在开会,在检修。我知道你的工作重要,可我也需要人陪!”
“王浩他不一样,他会陪我逛街,陪我看电影,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给我送药,会在我难过的时候抱着我。他能给我你给不了的陪伴和安全感!”
她越说越激动,像是在控诉,又像是在为自己辩解。
“所以,这就是你背叛我的理由?”我问。
“我没有背叛你!”她拔高了声音,“我给过你机会的!我暗示过你,让你回来,可你呢?你总说快了,快了,你的快了是多久?一年,两年,还是十年?”
“我等不起了,江澈。我今年二十八了,我想要一个稳定的家,一个能时时刻刻陪在我身边的丈夫,一个孩子。这些,你给不了我。”
我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,突然觉得很可笑。
“所以,你就找好了下家,无缝衔接?”
“是王浩追的我!”她强调道,“他对我很好,他家里条件也好,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。江澈,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,放过我,也放过你自己,好吗?”
“放过你?”我重复着这三个字,心如刀割。
“苏晴,你有没有想过,我这三年在海上,过的是什么日子?”
“风暴,酷暑,孤独,危险。我每天都在跟死神打交道。我拼了命地干,就是想多挣点钱,让你过上好日子,让你不再为钱发愁。”
“我以为我们在为同一个未来奋斗,原来,只是我的一厢情愿。”
“明天,你们的婚礼,我会去。”
我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“我不会闹事,我只是想去送我最好的兄弟,和我最爱的女人,最后一程。”
说完,我转身离开,没有再看她一眼。
6.
周六,希尔顿酒店。
门口巨大的红色拱门上,贴着王浩和苏晴的婚纱照。
照片上,他们笑得幸福又刺眼。
酒店大堂里,宾客云集,衣香鬓影。
我穿着那套唯一的西装,走进这片繁华。
门口的迎宾小姐看到我,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:“先生您好,请问您是哪方的亲友?”
“新郎的同学。”我说。
我在签到台的礼金簿上,写下了自己的名字:江澈。
负责收礼金的同学看到我的名字,愣了一下,抬头看了我好几眼。
我没理会他的目光,径直走进了宴会厅。
整个大厅布置得富丽堂皇,水晶吊灯璀璨夺目,每一张桌子上都摆放着新鲜的玫瑰。
舞台中央的大屏幕上,正循环播放着王浩和苏晴的恋爱VCR。
从相识,到相知,再到相爱。
画面里的他们,在海边拥吻,在雪地里相拥,在巴黎铁塔下许下誓言。
每一个场景,都甜蜜得像一部偶像剧。
只是,他们旅行的钱,住酒店的钱,买奢侈品的钱,都是我拿命换来的。
我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,冷眼看着这一切。
周围的同学陆续认出了我,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,对着我指指点点,窃窃私语。
“那不是江澈吗?他怎么来了?”
“不知道啊,听说他在海上混得不怎么样,估计是来蹭吃蹭喝的吧。”
“你看他那样子,跟这里格格不入。王浩也是心大,这种人也请。”
我充耳不闻,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。
很快,婚礼仪式正式开始。
司仪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,讲述着新郎新娘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。
“......在对的时间,遇到对的人,是一种幸运。我们的新郎王浩先生,和新娘苏晴小姐,就是这样的幸运儿......”
在热烈的掌声中,王浩一身白色西装,意气风发地走上舞台。
接着,宴会厅的大门打开,苏晴挽着她父亲的手,穿着那件洁白的婚纱,缓缓向舞台走来。
灯光下,她美得不可方物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,发出阵阵惊叹。
我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另一个男人,心里的某个地方,彻底死了。
苏晴的父亲把她的手,交到了王浩手中。
“王浩,我把我的宝贝女儿,正式交给你了,你一定要好好对她。”
“爸,您放心,我一定会让晴晴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。”王浩信誓旦旦地保证。
两人深情对望,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彼此。
司仪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现在,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。”
伴郎伴娘送上戒指。
王浩拿起那枚硕大的钻戒,准备为苏晴戴上。
就在这时,我站了起来。
我端着酒杯,一步一步,穿过人群,走向舞台。
所有人的目光,都从新人身上,转移到了我这个不速之客身上。
音乐停了。
司仪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。
王浩看着我,脸色铁青:“江澈,你想干什么?”
我没有理他,径直走到舞台上,从司仪手里拿过另一个话筒。
“抱歉,打扰一下。”
我的声音通过音响,传遍了整个宴会厅。
“在两位新人喜结连理之前,我想请大家看一样东西。”
第2章
说着,我拿出手机,连接上大屏幕的投影。
下一秒,我和苏晴的结婚证,清晰地出现在大屏幕上。
红色的背景,钢印的公章,以及我们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照片。
照片下面,是我的名字,江澈。
和她的名字,苏晴。
全场哗然。
“这......这是怎么回事?”
“苏晴不是未婚吗?怎么会有结婚证?”
“那个男的是谁?江澈?新郎的同学?”
议论声,像潮水一样涌来。
苏晴的父母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,满脸不敢置信。
王浩的父母,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。
苏晴看着大屏幕,浑身都在发抖,一张脸白得像纸。
王浩抢过话筒,对着我怒吼:“江澈!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!这是伪造的!你这是诽谤!”
“伪造?”我冷笑一声,“王浩,我的好兄弟,你敢不敢现在就报警,让警察来鉴定一下,这结婚证,是真是假?”
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。
7.
“苏晴,”我转头看向那个我曾经深爱的女人,“你来告诉大家,这结婚证,是真是假?”
苏晴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她的沉默,就是最好的回答。
台下的宾客们彻底炸了锅。
“天啊!原来新娘早就结婚了!”
“这是什么情况?重婚?骗婚?”
“这个王浩也太惨了吧,花了这么多钱,娶了个二手货?”
各种难听的话,传入苏晴的耳朵里。
她终于崩溃了,捂着脸蹲在地上,失声痛哭。
“够了!”王浩冲过来,想抢我手里的手机,“江澈,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罢休!你说个数!”
我轻易地躲开他,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。
“钱?”我说,“我一分钱都不要。我今天来,只是想让大家看看,我最好的兄弟,是怎么抢走我的妻子。我最爱的女人,是怎么背叛我们的婚姻。”
“我不是背叛!”苏晴猛地抬起头,哭着对我吼道,“是你逼我的!江澈,是你逼我的!”
“我逼你?”
“对!”她站起身,指着我,声嘶力竭地控诉,“你三年来对我不管不问!你除了寄钱回来,还做过什么?我给你发了离婚协议,是你自己不签!是你拖着我不放!”
“离婚协议?”我笑了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“苏晴,你摸着你的良心说,你给我寄过什么离婚协议?”
“你只给我寄过几份所谓的‘理财产品’合同,让我签字。我当时还纳闷,你怎么突然对理财这么感兴趣了。”
“原来,那他妈的就是离婚协议!”
我拿出手机,点开我和她的聊天记录,将那些她让我签字的“理财合同”截图,一张张投到大屏幕上。
“大家看清楚了,这就是我妻子口中的离婚协议!”
证据确凿,苏晴的谎言不攻自破。
她彻底瘫软在地上。
王浩的脸色,也由青转白,由白转黑,精彩纷呈。
他大概也没想到,苏晴竟然是用这种方式,来处理她和我的婚姻。
8.
“就算......就算我骗了你又怎么样!”
苏晴破罐子破摔,从地上爬起来,眼神里充满了怨毒。
“江澈,你扪心自问,你配当一个丈夫吗?你给过我一个家吗?这三年,我过的是守活寡的日子!我是一个女人,我需要人爱,需要人疼!这些,你给不了我!”
她转向王浩,拉着他的手,哭得梨花带雨。
“老公,你别信他的!我爱的人是你,一直都是你!是他不肯放过我,是他毁了我们的婚礼!”
王浩看着她,眼神复杂。
台下的宾客们,也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听起来,这个江澈好像也有问题啊,常年不回家,哪个女人受得了。”
“就是,一个巴掌拍不响,这女的虽然有错,但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”
风向,似乎开始转变了。
王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立刻挺直了腰杆。
“听到了吗,江澈?是你自己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!晴晴选择我,是因为我比你更优秀,更能给她幸福!”
他一脸傲慢地看着我。
“我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部门经理,年薪百万。我能带她出入高档场所,给她买名牌包包。你呢?你一个在海上挖油的,浑身一股机油味,你拿什么跟我比?”
他顿了顿,轻蔑地笑了。
“我知道了,你今天来闹,就是因为嫉妒,就是因为不甘心。你不就是想要钱吗?行,我给你!一百万,够不够?拿着钱,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!”
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,仿佛他就是全世界的主宰。
我看着他,也笑了。
“王浩,你是不是觉得,有钱就了不起?”
“没错!”他扬起下巴,“在这个社会,钱就是一切!”
“好,那我们就来谈谈钱。”
我点点头,收起了手机。
“苏晴,”我看向她,“我这三年,前前后后,一共给你转了多少钱,你还记得吗?”
苏晴的眼神闪躲了一下:“我......我没算过。”
“没关系,我帮你算了。”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打印好的银行流水单,“一共是两百一十三万。这笔钱,是我在海上,拿命换回来的。我让你存着,以后我们买大房子,生孩子用。”
“现在,我想问问,这笔钱,去哪了?”
“我......我花了!”苏晴硬着头皮说,“我们买了这套房子,还有日常开销,都要用钱!”
“是吗?”
我将流水单的明细,一页页地展示在大屏幕上。
“去年五月,你在SKP消费三十万,买包。”
“去年十月,你在日内瓦,消费五十万,买表。”
“今年三月,你给一个名叫王浩的账户,转账八十万,备注是:买车。”
“苏晴,你花着我的血汗钱,去给别的男人买车,去跟他环游世界。你告诉我,这就是你所谓的‘日常开销’?”
9.
大屏幕上,每一笔触目惊心的消费记录,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扇在苏晴和王浩的脸上。
苏晴的脸,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,那是死灰。
王浩也懵了,他大概没想到,自己开的保时捷,竟然是我出的钱。
台下,王浩的父母气得浑身发抖,他父亲指着舞台,嘴唇哆嗦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他母亲则直接两眼一翻,晕了过去。
现场乱成一团。
就在这时,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。
几个穿着黑色西装,神情严肃的男人走了进来。
为首的,是我所在单位的法务部主管,林律师。
他径直走到舞台上,无视周围的混乱,对我微微点头。
“江工,您交代的事情,我们都办妥了。”
他将一个文件袋递给我。
王浩看到林律师,瞳孔一缩,他显然认识这位在业内颇有名气的律师。
“林......林律师?您怎么会在这里?”
林律师瞥了他一眼,语气冷淡:“我当事人在这里,我当然要来。”
他转向苏晴,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苏晴女士,根据我国婚姻法规定,您在与江澈先生婚姻关系存续期间,与他人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,已构成重婚罪。”
“同时,您将江先生的个人财产非法转移、挥霍,数额巨大,涉嫌职务侵占。”
“我们已经向法院提起了诉讼。这是法院的传票,请您签收。”
林律师将一份文件递到苏晴面前。
苏晴看着那份传票,双腿一软,彻底瘫倒在地。
王浩也慌了,他冲到我面前,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。
“澈子!兄弟!我们是兄弟啊!你不能这么对我!”
他抓住我的胳膊,苦苦哀求,“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!我不该鬼迷心窍,不该碰你的女人!你放过我这一次,求求你了!”
“兄弟?”
我甩开他的手。
“从你爬上我老婆床的那一刻起,我们就不再是兄弟。”
我不再看他,转身准备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。
这个舞台,这场闹剧,都该结束了。
11.
我刚走下舞台,就被苏晴的父母拦住了。
“江澈!你这个畜生!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,你还想走?”苏晴的母亲状若疯癫,抓着我的衣服,又打又骂。
苏晴的父亲也指着我的鼻子,怒斥道:“我们家真是瞎了眼,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你这种人!你毁了她一辈子!”
我看着他们,只觉得荒谬。
“叔叔,阿姨,你们的女儿,婚内出轨,骗取我的财产,和别人举办婚礼。你们不教育她,反而来指责我这个受害者?”
“那还不是因为你没本事!”苏晴的母亲尖叫道,“你要是有王浩一半的能耐,我女儿会跟别人跑吗?说到底,还是你这个男人没用!”
他们的蛮不讲理,让我彻底寒了心。
我懒得再跟他们纠缠,用力挣脱开,大步向外走去。
身后,是苏晴绝望的哭喊,王浩无力的咒骂,和他父母亲戚的指责。
这一切,都与我无关了。
走出酒店,外面阳光正好。
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,感觉压在心口三年的巨石,终于被搬开了。
虽然代价惨痛。
林律师跟了出来:“江工,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?”
“离婚。”我说,“财产,我一分都不会少要。至于他们,该负什么法律责任,就负什么法律责任。”
“明白。”林律师点点头,“我们会处理好一切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这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林律师顿了顿,又说,“对了,张总让我转告您,您提交的那个‘深海钻井平台动态稳定系统’的专利申请,上面已经批下来了。几家国外的公司都很有兴趣,初步估值,在五千万以上。”
我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。
这大概是这几天里,我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我没有回头,迎着阳光,向前走去。
过去的生活,就像一场噩梦。
现在,梦醒了。
12.
我和林律师没有再回酒店。
他开车,我坐在副驾,车窗外城市的霓虹一盏盏掠过。
“王浩的公司已经连夜发布声明,解除了他的劳动合同,并就此次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保留追诉的权利。”林律师的声音平稳。
“王浩的父母,也联系了我们,表示愿意替王浩退还那辆车的钱,希望我们能......高抬贵手。”
“钱,必须还。手,不能抬。”我看着窗外,语气没有起伏。
车里安静下来,只剩下引擎的低鸣。
林律师没再说话,只是把车开得更稳了些。
他知道,我需要的不是安慰。
第二天,一段视频在同学群里传开了。
是婚礼现场的某个宾客,从侧面录下的。
画面很乱,声音嘈杂,但足够清晰。
视频里,王浩的父亲指着苏晴的鼻子骂,说她是个骗子,害了他家。
苏晴的母亲则扑上去和王浩的母亲撕打在一起,嘴里喊着是王浩勾引了她女儿。
而那两个主角,王浩和苏晴,被众人隔在中间。
“苏晴!你这个贱人!你他妈结婚了为什么不告诉我!”王浩的西装皱巴巴的,他指着苏晴,面目扭曲。
“我说了我处理好了!是你自己猴急!”苏晴披头散发,妆都哭花了,“王浩,你不是说你爱我吗?你不是说不管发生什么都会保护我吗?”
“保护你?我他妈自己都快被你毁了!”
我关掉了视频。
半个月后,我准备返回平台。
林律师打来电话,告知我案件的最终结果。
王浩,因参与非法处置他人巨额财产,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。
他的父母卖了房子,才勉强凑够了钱,退还到我的账户上。
法院的判决书下来那天,苏晴的父母给我打了电话。
电话里,她母亲没有了之前的蛮横,只剩下哀求,求我念在过去的情分上,饶了苏晴。
“她知道错了,江澈,她真的知道错了。她还年轻,你不能毁了她一辈子啊。”
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哭声,什么也没说。
有些错,不是一句“知道错了”就能抹去的。
我挂了电话,拉黑了他们的号码。
次日,我登上了返回海上的直升机。
起飞前,林律师又打来一个电话。
“江工,”他的声音有些沉,“苏晴......走了。”
我的手顿了一下。
“今天早上,她父母发现的。在家里,开了煤气。她给你留了一封信,在她手机的备忘录里,警方转给了我。”
“念。”我说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林律师的声音再次响起,不带感情地念着屏幕上的文字。
“江澈,我错了。”
“可我真的累了。”
“如果有下辈子,我不想再等了。”
直升机的螺旋桨开始转动,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一切。
我关掉手机,看着舷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。
那张五千万的专利证书,就放在我的随身包里。
海上的风,依旧很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