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富的喜悦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和恐慌所取代。
四 记忆的裂痕
张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。
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，更是与过去自我的连接，以及与爱人、朋友共享的过去。他开始疯狂地试图弥补。
他偷偷联系大学同学，旁敲侧击地打听当年“系花事件”的细节；他翻遍公司的旧档案，寻找那个“失败项目”的记录，试图重新学习那次的教训；他甚至拉着李慧，一遍遍地追问：“我们刚结婚的时候还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？你再给我讲讲？”
他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古怪而突兀。李慧眼中的疑虑越来越深，她不再相信张伟所谓“帮了大佬忙”的说法，夫妻间的关系蒙上了一层阴影。
她开始怀疑，张伟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巨大的心理创伤，导致了选择性失忆？ “张伟，你告诉我实话，那笔钱到底是怎么来的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？”
夜里，李慧终于忍不住，严肃地问他。 张伟张了张嘴，“遗忘定价局”几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，但他硬生生忍住了。
怎么说？说我把我们的部分共同记忆卖了三百万？这听起来比违法更可怕，更像是一种背叛和亵渎。
他只能继续重复那个苍白的谎言，换来的是李慧失望的沉默和转身背对着他。
这条路走不通，张伟决定从源头解决问题。他要去找到那个“遗忘定价局”，问清楚他们到底拿走了什么，有没有可能……赎回？ 他凭借模糊的记忆，再次找到了那条老旧街区。
然而，那天晚上轻易找到的洋楼，此刻却仿佛消失了一般。他来回找了好几遍，那个门牌号码对应的，只是一堵斑驳的、爬满藤蔓的墙，根本没有什么门。
他不甘心，向周围的住户打听。一个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太太听完他的描述，眯着眼笑了：“小伙子，梦游了吧？这栋洋楼几十年前就毁于一场大火啦，只剩这堵墙了，哪来的什么局？” 张伟如坠冰窟。
他不信邪，开始利用一切业余时间，像疯了一样调查这个神秘的机构。他在网上搜索“记忆收购”、“遗忘定价”等关键词，结果要么是科幻小说，要么是心理治疗广告，没有任何真实相关信息。
他试图回忆那个西装男人的样貌，却发现那张脸在记忆中也模糊不清，只记得一副冰冷的金丝眼镜。 他甚至冒险去了城市的灰色信息地带，花钱打听消息，但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他。
“遗忘定价局”就像一场集体幻觉，或者一个只为他开放的幽灵剧场，演出结束，幕布落下，它就彻底消失在现实之外，不留一丝痕迹。
他的努力全部徒劳无功。那笔用记忆换来的巨款，安静地躺在银行账户里，数字庞大，却仿佛带着冰冷的诅咒。
他不敢再大肆挥霍，每一笔消费，都会让他下意识地想：这是用哪一段记忆换来的？是那次演讲失败？还是和慧慧一起挨冻吃饺子的夜晚？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他迅速憔悴下去。工作上因为记忆断层屡出纰漏，上司已经找他谈过话。
家里，李慧虽然不再追问，但那种小心翼翼的疏离感更让他难受。 他变得沉默寡言，时常对着窗外发呆。
女儿圆圆穿着漂亮的芭蕾舞裙，像一只快乐的小天鹅在他面前旋转：“爸爸你看！我像公主吗？” 若是以前，张伟会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。但现在，他看着女儿灿烂的笑容，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恐惧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