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屈指一弹,一道凝练得能秒杀金丹的魔煞指风,直奔我……手里的砂锅而来。
在他看来,这大概是对我这种蝼蚁最极致的羞辱和毁灭。
周围的抽气声卡在嗓子眼里。
我叹了口气。
躲是没戏了。
于是,在那道能把精铁都打成齑粉的指风即将怼上砂锅的前一瞬,我抄起手边那根用了三百天、磨得油光水滑的木勺,轻轻地、像是平常搅和汤防止糊底一样,顺着一个煮了三百天闭着眼都能画出来的圆,在汤里那么一搅。
“啵。”
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响动。
像是春天河面第一块冰裂开的微响。
以勺尖为圆心,一层看不见摸不着、但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的涟漪,唰地荡开。
时间他妈好像卡带了。
那牛逼哄哄、毁天灭地的魔煞指风,撞上这软趴趴的涟漪,跟见了太阳的雪糕似的,呲溜一下,没了。
涟漪扩散,扫过地上吐血吐得快见底的师尊,他老脸唰地红润了,捂着瞬间痊愈的胸口,眼珠子瞪得溜圆。
掠过本命剑碎、道基崩坏的苏涟,断了的经脉自己接上了,碎了的金丹咕噜噜又滚圆了,甚至光泽比之前还润!
掠过所有躺地上哼唧的弟子,魔气造成的伤口的肉芽儿疯长,耗空的灵力瞬间灌满,甚至有人身上噼里啪啦爆豆子——突破了!
涟漪所过之处,枯草返青,断树抽条,被魔气污染的地脉咕咚咕咚冒出清泉,整个青峦峰的灵气浓度坐火箭似的往上窜!
天上那铺天盖地的魔云,跟被块无敌大海绵擦掉了一样,露出蓝汪汪的天。阳光砸下来,照在一张张懵逼到灵魂出窍的脸上。
春风一吹,全是新生草木的味儿,刚才的血腥和绝望屁都没剩下。
万物回春。
我端着那锅汤,原地没动。
沧麟站在魔龙头顶,脸上的张狂和戏谑冻住了,猩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我手里那口破砂锅,活像见了鬼。
全场静得能听见头发丝掉地上的声音。
只有我,低头看了看汤,不太满意地撇撇嘴。
“啧,火好像还是猛了点,盐似乎……手抖多放了半粒?”
众人的目光,终于从那改天换地的恐怖景象,僵硬地挪到了我的脸上。
我抬起头,迎上他们呆滞的目光,想了想,非常诚恳地发出邀请:
“汤好了,有人要喝吗?”
06.
师尊刚恢复红润的老脸猛地一抽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厉喝:“逆徒!胡闹什么!还不退下!”那调门,跟他妈以前饭桌上我一开口他就“食不言寝不语”一个德行。
另一边,苏涟刚踉跄着爬起来,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充沛甚至带涨的灵力,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震惊,可一听我这话,那刻在DNA里的嫌弃立马抬头,他一边咳着还没吐干净的血沫子一边急眼:“林清辉!这都什么时候了!你还添什么乱!”
倒是躺在地上、刚刚“悠悠转醒”的柳飘飘,适时地发出柔弱却清晰的声音,带着那种她独有的、仿佛为你操碎了心的调调:“大师兄,你别怪师姐……师姐她、她一定是太担心我们,急糊涂了……”
我都没稀得看他们仨唱戏。
我的注意力在沧麟身上。
这魔头脸上的惊骇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困惑和……恍惚?他死死盯着我那口还在冒热气的砂锅,鼻翼甚至微微抽动了一下。